市紀委辦案點獨立於市委大院之外,坐落在一座公園旁邊,是個封閉的院落,古香古色,不顯山露水,但足夠威嚴。
在第四審訊室內,林居正坐在沒有棱角的軟包椅子上,正接受紀檢乾部的審問。
審問人員共兩個,其中一位便是那位麵色和善的紀檢乾部,他叫顧超群,四十二歲,是第二審查調查室的副處長。
向海市是副省級城市,市紀委的幾個審查調查室是副局級編製,郭棟是副主任,正處級。
另外一位紀檢乾部叫劉闊,三十來歲,一臉刻薄相。他是從公安口調進來的,科級乾部。
問完個人信息,顧超群將問話轉入正題,溫和而輕鬆地說道:“小林同誌,你在領導身邊工作,比較辛苦,不過也會接觸到一些比較隱秘的情況,說說吧,都有哪些?”
說完,他慈眉善目地望著林居正。
林居正感覺他真的是好溫柔,仿佛不是在審問,而是任前的談心談話。
“顧處,我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麼意思?我接觸的工作雖然有些是秘密的,但沒有違紀違法啊。”
劉闊臉色一沉,凶巴巴地說:“還沒開始問你就給自己開脫了是吧?說!你收過多少禮金禮品、購物卡、現金?時間、地點、數額、對象,如實交代!”
“沒有,我沒收過。”林居正淡定而從容。
劉闊心裡想笑,你特麼會不會撒謊?逢年過節,連某些紀委的同誌都收過紅包、購物卡,何況你一個領導秘書?尤其是關外的大街道,送禮收禮成風。
“小林同誌,你這種態度可不行哦。”顧超群語重心長地說,“收了就是收了,坦白從寬;沒有收就是沒有收嘛,說明你清正廉潔,經受住了考驗,我們會還你清白。可如果你拒不承認,對抗調查,我想幫你,隻怕是愛莫能助啊。”
“顧處,我是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我真的沒有收過東西。”在如此嚴肅而緊張的情況下,林居正竟然引用了歇後語。
顧超群微微一笑,耐心勸說:“你可能不知道,紀委的主業並非懲治腐敗,而是預防腐敗、阻止腐敗;我們的初衷也不是要把乾部送進監獄,而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是為了挽救乾部、保護乾部。對你也是啊,我看你聰明伶俐,又年輕有為,是值得挽救和保護的乾部。而且,你的問題我們都掌握了,並不嚴重,所以,你主動交代吧。”
“對,主動交代和被動查出來性質完全不一樣!林居正,你可要想好了!”劉闊語氣生硬,一臉鐵麵判官的威嚴。
這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黑臉,林居正心知肚明,他說:“我真的沒有什麼要交代的,我清清白白、堂堂正正,沒有收過禮、沒有收過錢……”
“那你就是送過禮、送過錢嘍!”劉闊輕拍了一下桌子,厲聲打斷了他。
林居正神色淡定地搖搖頭:“我沒有。”
劉闊發現這人嘴還挺硬,冷聲道:“那你是怎麼當上女領導秘書的?!難道你不知道,男領導男秘書、女領導女秘書的規矩嗎?”
“我知道,但也有女領導男秘書啊,我們市分管科教衛文的吳副市長不是配了一個男秘書嗎?”
劉闊鼻子都要氣歪了,怒斥道:“我不是跟你討論這個!我是問你,你是不是花錢打點才當上的領導秘書?!”
眾所周知,向海市的街道書記是個超級肥缺,能擔任其秘書同樣油水充足,多少人趨之若鶩,甚至托關係、走後門、送禮送錢。
“不是。我也不知道我為啥被蘇書記選中當了秘書。”林居正誠懇道,“半年前,蘇書記剛到福山街道,選了一個女同誌,兩個多月後就把她換掉了,換成了我。我當時在信訪辦,默默無聞的,也沒在核心部門乾過。當時領導找我談話,我驚呆了都。不光我驚呆了,全街道的人都驚呆了。”
劉闊還想問什麼,顧超群抬手製止了下屬,因為他越問越跑偏,他說:“小林同誌,說說今晚那五十萬吧。”
“哪五十萬?”
劉闊怒目圓睜,質問道:“我們要是晚來一步,你倆是不是就把贓款給轉移走了?”
“贓款?”林居正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那是我和蘇書記的錢!”
“你和蘇黛玉的錢?你特麼還說你沒送錢?”審問了半天,劉闊終於抓到了他話語裡的漏洞。
林居正忙解釋道:“不是,我借給了蘇書記10萬元,另外那40萬是她自己的……”
沒等他說完,大喜過望的劉闊立即打斷他:“還說你沒送錢?所謂的給領導借錢不是送錢是什麼?!”
“不是,蘇書記找我借錢,一年內還我。我就從銀行卡裡取出來給了她呀,她還要寫個借條給我,我說不用寫……”
“她一個堂堂的街道書記,正處級乾部,大權在握!福山街道一年gdp三百億,手裡的行政事務經費1個億,她缺錢嗎?另外,她為什麼偏偏找你借錢?為什麼要用現金的形式?”劉闊再次打斷他,語氣咄咄逼人,“難道不是要你感謝她嗎?我告訴你,她這是索賄,你是行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