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海深處傳來遠古巨獸般的嗚咽,濃稠如瀝青的霧氣翻湧成漩渦,將破碎的星骸與枯骨卷入無底深淵。
暗紫色的浪濤拍打著無形的屏障,濺起的水花在半空凝結成冰晶,折射出幽藍的冷光。
就在這片死寂中,一麵冰鏡以一種近乎褻瀆自然的姿態驟然凝結——鏡麵如同被凍結的星河。
裂紋中流淌著液態月光,每一道紋路都像是某種神秘符文,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蘇雨薇的雪發在寂靜中突然震顫,發絲間纏繞的冰晶發出細碎的脆響。
仿佛被某種遠古召喚牽引,三千青絲瞬間化作萬千白羽。
每片羽毛都閃爍著珍珠母貝的光澤,邊緣卻鋒利如刀。
白羽掠過林寒晶化的麵龐時,帶起一串璀璨的冰花。
那些凝結在他睫毛上的霜雪竟開始倒流,在虛空中勾勒出青銅鏡缺失的銘文。
古老的文字如活物般扭曲生長,被往生殿主抹去的婚契條款在慕昭雪劍魄的霜華中重生。
每個字符都流淌著暗紅色的光芒,仿佛是用鮮血書寫的誓言。
慕昭雪銀牙緊咬,冰璃劍在手中嗡鳴如龍吟。
她揮劍斬向冰鏡的瞬間,劍身周圍的空氣扭曲成詭異的漩渦。
劍鋒穿透虛影的刹那,時空仿佛被撕開一道裂口——三百年前的茶館雨夜在劍尖重現。
雨絲如銀針般刺破暮色,打濕了青石板上的符咒紋路,空氣中彌漫著檀香與血腥交織的氣息。
年輕的慕昭雪手持青銅鏡站在渡口,鏡麵映出的畫麵卻讓她瞳孔驟縮。
蘇雨薇正將冰璃劍刺入林寒後心,鮮血順著劍尖滴落,在地麵綻開成曼珠沙華的形狀。
更詭異的是,那些血珠竟與此刻混沌海沸騰的火種產生共鳴,在虛空中勾勒出相同的血色紋路。
林寒晶體化的胸腔泛起琉璃般的光暈,隨著每一次心跳,裂紋都在緩慢蔓延。
懸浮在心臟位置的判官筆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筆身刻著的符文儘數剝落,化作星屑四散飛濺。
這些裹挾著劫灰的星塵在海麵上重組,拚湊出三生石的虛影。
石麵鐫刻的"忘"字開始逆時針旋轉,筆畫如蛇信般探出,化作鎖鏈纏住蘇雨薇腳踝。
鏈環表麵浮現的鎖情咒閃爍著幽綠光芒,咒文流轉間,隱約傳來女子的啜泣與劍刃割裂皮肉的聲響。
當第九道鎖鏈徹底成型時,海底傳來沉悶的轟鳴。
往生殿主的麵具殘片裹著黑色漩渦升起,裂紋中湧出的不再是清冷的月光,而是帶著腐臭氣息的血霧。
血霧在空中翻湧,凝聚成慕昭雪輪回七世剜心的慘烈場景。
第一世,她在往生台前剜心換得蘇雨薇十年陽壽,鮮血浸透了繡著並蒂蓮的嫁衣。
第三世,她在天機閣塔頂自毀元嬰,心頭血化作鎮壓邪祟的符咒。
第七世,她在幽冥河畔生生剜出跳動的心臟,那滴墜落的血珠竟在忘川河中開出曼陀羅花。
每一滴心頭血凝結的冰晶落在蘇雨薇的雪發上,都將其染回墨色,仿佛在逆轉被命運篡改的軌跡。
蘇雨薇指尖撫過被鎖鏈勒出血痕的腳踝,突然扯開嫁衣廣袖。
撕裂的綢緞在血霧中詭異地翻卷,化作引魂幡的刹那,幡麵浮現出三人初遇時的剪影。
茶館裡,說書人驚堂木落下的瞬間,林寒腰間的銀鈴與慕昭雪的劍穗不經意纏繞。
煙雨渡口,蘇雨薇為林寒包紮傷口時,指尖殘留的藥香混著他的血腥。
天機閣密道,三人背靠背抵禦追兵,呼吸交錯間的溫熱驅散了黑暗。
幡尾九個銀鈴扣突然活過來,鈴舌如毒蛇吐信,刺入林寒晶體心臟的瞬間,整個混沌海開始倒懸。
天空與海洋的界限消失不見,沸騰的劫灰凝成九百盞琉璃燈,懸浮在顛倒的世界中。
每盞燈芯都蜷縮著記憶殘片:有時是林寒在說書時偷偷望向蘇雨薇的溫柔目光。
有時是慕昭雪在月下擦拭冰璃劍時的落寞側臉,有時是三人圍爐夜話時跳動的燭火。
當慕昭雪踏著琉璃燈影躍向引魂幡時,冰璃劍突然熔成液態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