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旨相公”說的是北宋的宰相王珪,他的名氣不大,他的一個孫女婿比他名氣大多了,便是千古奸臣秦檜秦相公。
王相公上朝隻有三句話,“請聖旨、領聖旨、已得聖旨”,來來回回的,就是這麼三句,所以被稱為“三旨相公”。
馮馴又是打虎,又是不齒王珪,無論是押題還是答題,都有了脈絡可循。
一頓飯吃完,李步蟾也沒有問張子雲的住處,看他們的行狀,大概率是柴房。
他將自己的房號告訴了張子雲,便上樓休息,沒有出去遛彎消食。
早早地,他便躺在床上,看著窗外的月亮,有點想念蔣桂枝了。
這次隻是府試,來回便要一個多月,以後去武昌鄉試,去京城會試,那時間,想想都頭皮發麻。
如此胡思亂想著,不知過了多久,才沉沉睡去。
白沙閣。
江盈科看了看大門上的牌匾,又看了看兩側懸掛的對聯,“常德德山山有德,長沙沙水水無沙”。
這間茶樓的東家,祖籍是常德府德山人氏,後來依著旁邊的白沙井,開了這間茶樓,也有五六十年了。
上次來此飲茶,還是參加院試,不曾想今次來次,還要為府試奔波,江盈科不由得一陣懊惱,一口吐沫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轉頭使勁地咧了咧嘴,拉扯一下臉上的肌肉,再抬步往裡走去。
白沙閣以雅立身,來此飲茶者,多為士子,茶樓左側有一長台,可以鬥茶。
此時有人擁簇台前,一位二十許的年輕士子正在辨茶,他的麵前放著十個茶罐,或木或瓷,或銅或雕。
“這是峨眉雪芽,於清明前采摘的好茶,可惜貯藏不當,染了些許檀木之氣。”
辨出峨眉雪芽之後,這個士子連續揭開九個茶罐,語速越來越快,"六安瓜片穀雨茶、君山銀針白露……最後這個是……"
他忽然頓住,第十個罐中茶葉形狀奇異,似茶非茶。
人群中有人嘴角微揚,"景玉兄,也有你不識之物?"
那士子不答,拈起一片茶葉走到窗前,對著光細細一看,展顏一笑,“這是湘西土人的“茶娘子”,非茶也,乃是一種藤葉,嚼之生津,當地土人用其解渴。”
他將葉片放入口中輕咬,苦澀中泛起一絲甘甜,“木齋兄戲弄於我,今日午餐,卻要你破費了!”
“哈哈,好說好說!”木齋兄看到江盈科從門口過來,上來攬過景玉兄的肩膀,“來,給你們幾位引薦一位小友。”
江盈科看著比他還要稍長兩歲,被他稱為小友,卻沒有半分不適。
儒林當中,稱秀才為老友,稱童生為小友,這與年齡無關,五歲的戴大賓取了秀才,也是老友,九十的張宜正隻是童生,還是小友。
這位木齋兄大名謝樹,字於喬,木齋是他的號,是就讀於嶽麓書院的附生。
大明的書院,已經不用宋代的三舍五舍,非生員不能入讀。
嶽麓書院的學生有兩種,一種是官方推薦,享受書院“廩餼”的廩生,一種是通過書院考核自費就讀的附生,謝樹便是後者。
江盈科此前熟識的府學廩生在去年通過歲貢選拔為貢生,入國子監讀書去了,此次府試,還需另尋廩保。
這謝樹是上次為其廩保的增生,答應為他尋一位廩生作保,尋的就是那位鬥茶的士子。
據謝樹所說,這位是嶽麓書院山長的幼子,名叫盧璥,字景玉,家學淵源,十九歲便成了府學的廩生,不但文章了得,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是長沙府有名的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