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經外科出科考核的通知,像一塊巨石壓在了苟尚峰本就搖搖欲墜的心理防線上。
接下來的幾天,他深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做屋漏偏逢連夜雨,地獄開門迎新人。
白天,是應付不完的臨床工作。
查房、寫病曆、跟手術、處理新病人、應付各種雞毛蒜皮的醫囑和家屬談話……
沈主任似乎也因為臨近考核,對他的要求更加嚴格,時不時就逮著他問幾個問題,或者對著他寫的病曆指點江山。
晚上,理論上是他可以用來複習的自由時間,但現實是——
要麼,是被排班表無情地安排了夜班,在病房和急診之間疲於奔命;
要麼,就是他剛拖著快散架的身體回到宿舍,沾著枕頭不到五分鐘,就被那該死的穿越bug強製送去大唐,繼續給孫郎中當苦力、劈柴、搗藥、還要提心吊膽地應付老頭那越來越深的疑心。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被兩邊債主同時追債的賭徒,無論跑到哪裡,都逃不開被剝削、被壓榨的命運。
“複習?複習個錘子!”
這天半夜,苟尚峰難得沒有被排夜班,也沒有立刻穿回大唐,他掙紮著用最後的意誌力,泡了一杯能苦死牛的濃咖啡,攤開了那本厚如板磚的《神經病學》。
書本上的字密密麻麻,像一群群扭動的黑色螞蟻,在他因極度疲憊而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裡跳躍、旋轉、最後糊成一團。
“顱神經……十二對……嗅、視、動眼、滑車、三叉……”他努力想把這些知識塞進自己那快要宕機的大腦裡,嘴裡念念有詞。
然而,念著念著,他的眼皮就開始打架。
【誰坐我眼皮子上了……麻煩起來一下……】
他感覺自己仿佛飄了起來,看到了孫郎中那張皺巴巴的臉,聽到了藥杵搗在石臼上的篤篤聲,甚至聞到了那股混合著泥土和絕望的草藥味……
“啪!”
他一個激靈,腦袋差點磕在桌子上,猛地驚醒過來。
“靠!”苟尚峰心有餘悸地抹了把冷汗。
剛才差點就又穿過去了!
在宿舍穿過去還好,萬一哪天在醫院圖書館或者值班室看書看睡著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試圖用疼痛驅散睡意。
又站起身,在狹小的宿舍裡來回踱步,像一頭被困的野獸。
隔壁床的小胖也被他的動靜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問:“苟哥,你夢遊呢?”
“沒!”苟尚峰煩躁地擺擺手,“複習呢!”
“哦……複習……”小胖翻了個身,嘟囔道,“彆看了,反正也看不進去,我昨天看了一晚上,感覺就記住了一個‘寄’字。”
苟尚峰:“……”
知音啊!
他看著小胖很快又沉沉睡去,發出輕微的鼾聲,心裡是又羨慕又嫉妒。
至少,小胖隻需要麵對一個世界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