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深處,遠比入口處更為幽暗、崎嶇。
林默拖著幾乎散架的身軀,每一步都踏在滾燙的岩石上,留下一個清晰、帶著暗金血漬的腳印。他緊咬著牙關,齒縫間彌漫著濃鬱的鐵鏽腥甜,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破碎的肺腑,如同吞下無數燒紅的刀片。混沌龍皇精血的反噬如同跗骨之蛆,在體內瘋狂肆虐,焚天爐烙印黯淡無光,經脈更是亂成了一鍋被暴徒蹂躪過的爛粥,每一次靈力的微弱運轉都帶來撕裂靈魂般的劇痛。
楚嫣然的身體冰冷而柔軟,緊緊依靠在他同樣虛弱卻滾燙的胸膛上。她眉心的冰蓮印記光芒微弱,如同風中殘燭,那頑固的詛咒黑氣雖然失去了饕餮殘念的暗中加持,不再瘋狂反撲,卻如同附骨的陰影,牢牢盤踞,不斷侵蝕著她本就岌岌可危的本源生機。她微弱的呼吸拂過林默的脖頸,冰涼的氣息帶著一種令人心碎的脆弱。
“堅持住…嫣然…”林默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強迫自己忽略全身叫囂的劇痛和沉重的疲憊感,將最後殘存的一絲混沌龍皇血脈之力,如同涓涓細流般小心翼翼地渡入楚嫣然體內,不是為了祛除詛咒——那已非他此刻狀態所能及——僅僅是為了護住她心脈最後一絲微弱的心跳,維持那點生命之火不熄。
腳下的路越來越難行。不再是開闊的岩漿湖岸,而是狹窄、曲折、布滿鋒利棱角的岩石通道。通道四壁不再是純粹的火晶石筍,而是摻雜著暗沉的玄鐵礦脈和閃爍著幽綠磷光的毒蝕岩。空氣依舊灼熱,卻彌漫著一股陳腐、陰濕的氣息,夾雜著硫磺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腥甜,如同某種巨大生物巢穴深處散發的味道。
“嘶…嘶嘶…”
細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不時從頭頂或兩側岩石的縫隙中傳來。林默混沌龍皇血脈帶來的超強感知,能清晰地“看”到那些潛伏在陰影中的東西——通體赤紅、覆蓋著細密鱗片、形如蜈蚣卻長著毒蠍尾鉤的“火鱗毒蚣”;巴掌大小、身體近乎透明、口器如同鋒利鑽頭的“噬岩火蟻”;還有盤踞在更高處鐘乳石上、如同石雕般偽裝、隻有眼睛閃爍著貪婪綠光的“鬼麵岩蝠”……
這些東西單個的氣息都不強,大多在練氣中後期,少數幾頭接近築基初期的波動。放在平時,林默一個眼神就能讓它們灰飛煙滅。但此刻,他油儘燈枯,重傷瀕死,懷中還抱著一個毫無抵抗能力的楚嫣然。他身上散發出的濃鬱血腥氣和生命精元衰敗的氣息,對這些依靠本能生存的地底凶物而言,就是最誘人的燈塔!
“滾!”林默猛地扭頭,混沌龍皇血脈深處殘餘的那一絲至高威壓,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向一隻按捺不住、從岩縫中彈射撲來的火鱗毒蚣!
噗嗤!
那毒蚣在半空中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巨手捏爆,炸成一團腥臭的赤紅漿液,濺在滾燙的岩石上,發出“滋滋”聲響。周圍的嘶嘶聲瞬間沉寂下去,那些蠢蠢欲動的綠眼在黑暗中閃爍不定,充滿了忌憚和貪婪的矛盾。
但這震懾,僅僅維持了數息。
更多的摩擦聲在更遠處響起,黑暗中窺視的綠點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更多了。它們如同最耐心的鬣狗,遠遠地、無聲地追著,等待著獵物徹底倒下那一刻。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僅靠這點殘存的威壓,撐不了多久。他必須儘快找到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哪怕隻是能暫時阻隔這些地底凶物的角落!
他強提精神,混沌龍皇血脈賦予的超凡感知如同無形的觸須,在黑暗中艱難地向前延伸、探查。通道曲折向下,空氣中的火煞氣息在減弱,但那股陰濕、腐朽和腥甜的味道卻越來越濃。感知力反饋回來的信息混亂而危險,前方似乎有多個岔路,有的散發著微弱的水汽,有的則湧動著更濃烈的毒瘴,還有一條…感知力探入其中,竟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一種粘稠、冰冷、帶著強烈精神乾擾的氣息吞噬!
“走…左邊…有水汽…那條…”一個微弱到幾乎聽不見、斷斷續續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在林默識海深處亮起一絲微光。是係統!它並未完全休眠,而是在極度虛弱的狀態下,強行榨取最後一絲算力,對前方通道進行了最基礎的掃描分析!
林默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拖著沉重的步伐,踉蹌著衝向左側那條彌漫著微弱水汽的岔路。
就在林默踏入左側岔路,身影消失在更深的黑暗與濃重水汽之中時。
人界,浩瀚修真界,九大宗門盤踞之地,相隔萬水千山,數位身份尊貴、風華絕代的神女,幾乎在同一時刻,心有所感。
玄天劍宗,天劍峰頂,洗劍池畔。
雲霧繚繞,仙鶴清鳴。一道孤絕清冷的倩影,獨立於懸崖之巔。她身著素白劍袍,身姿挺拔如寒峰之鬆,墨色長發僅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幾縷發絲隨風輕拂過她冰雪般剔透無瑕的側顏。正是玄天劍宗當代聖女,雲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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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閉目凝神,感悟天地間最精純的庚金劍意。洗劍池中,萬古不化的玄冰寒氣滋養著池底曆代劍宗強者留下的劍魄殘影,絲絲縷縷的銳利劍氣升騰而起,環繞在她周身,發出細微的嗡鳴。
忽然,雲芷那如同遠山寒黛的秀眉,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並非劍意感悟受阻,而是心湖之中,毫無征兆地泛起一絲漣漪。那漣漪之中,似乎映照出一個模糊的身影——染血、狼狽、眼神卻如受傷孤狼般凶戾不屈,懷中緊緊抱著一個氣息微弱的女子。
“是他?”雲芷心中低語,冰封般的心湖泛起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波瀾。腦海中瞬間閃過數年前,一次秘境曆練的片段。彼時,她還隻是宗門核心弟子,遭遇上古劍煞圍攻,險象環生。一個修為遠低於她的少年,如同瘋子般從斜刺裡殺出,用他那柄破爛不堪的砍柴刀,硬生生替她擋下了足以致命的一擊。少年渾身浴血,卻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仙子,你這劍…砍人挺疼啊!”那笑容,那眼神中的純粹與無畏,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她心中留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印記。
後來才知,他叫林默。一個來自遙遠下界的、名不見經傳的小修士。再後來,關於他的消息,越來越驚世駭俗,也越來越…危機四伏。
“萬獸宗…饕餮…詛咒…”雲芷睜開雙眸,清澈如寒潭的眼底深處,一絲極淡的憂色與淩厲的劍意一閃而逝。她修長白皙的手指無意識地拂過腰間懸掛的一枚古樸劍形玉佩。玉佩溫潤,卻隱隱散發出守護的意念。這是她當年為報救命之恩所贈,其中蘊含她一道護身劍氣。此刻,那玉佩似乎…微微溫熱了一瞬?
百花穀,萬花秘境核心,生命古樹之下。
萬紫千紅,靈蝶翩躚。濃鬱到化不開的生命精氣如同實質的霧靄,彌漫在每一寸空間。古樹虯結的枝乾下,一個身著七彩霓裳、容貌嬌豔明媚如同春日繁花盛放的少女,正赤著雙足,在柔軟的靈草上輕盈跳躍,追逐著一隻閃爍著七色光芒的幻夢靈蝶。她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秘境之中,仿佛彙聚了天地間所有的美好與生機。正是百花穀當代神女,天生花靈體,花千蕊。
“小蝶兒彆跑!讓姐姐摸摸你的翅膀嘛!”花千蕊嬌笑著,裙擺飛揚,如同花中精靈。
突然,她輕盈跳躍的身形猛地一頓,足尖點在靈草上,整個人如同被定住。臉上的明媚笑容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蒼白和無法言喻的心悸。一股冰冷、汙穢、帶著無儘惡意的詛咒氣息,仿佛跨越了無儘空間,直接衝擊在她純淨無瑕的花靈體本源之上!雖然極其微弱遙遠,卻讓她天生親近生命與美好的體質感到了極致的厭惡與不適。
同時,另一股熟悉的氣息,伴隨著那詛咒的衝擊,如同烙印般浮現在她心間——狂暴、凶戾、卻又帶著一種無法摧毀的堅韌與守護的意誌。
“林默哥哥?!”花千蕊捂住了心口,明媚的大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水汽,充滿了擔憂和焦急。她永遠不會忘記,在那個被魔氣汙染的絕望山穀裡,是那個渾身浴血、如同戰神降臨般的少年,用他燃燒著火焰的拳頭,硬生生轟碎了困住她的魔藤囚籠。他把她護在身後,麵對鋪天蓋地的魔物,隻說了一句:“小丫頭躲好,哥哥給你放個煙花看!”那場絢爛而慘烈的戰鬥,那寬闊而染血的背影,早已深深刻入她的心扉。
“詛咒…好可怕的詛咒…林默哥哥在受苦…他懷裡護著的是誰?”花千蕊咬著粉嫩的唇瓣,再無心追逐靈蝶。她快步跑到生命古樹巨大的根係旁,跪坐下來,雙手虔誠地按在虯結的樹根上。她閉上雙眼,調動起花靈體最本源的力量,試圖通過生命古樹浩瀚的生命網絡,去感知、去追尋那遙遠而微弱的氣息源頭,哪怕隻能傳遞過去一絲絲微不足道的生命祝福…
天機閣,觀星台之巔。
夜色如墨,星河璀璨。巨大的渾天儀在星空下緩緩轉動,無數星辰投影在其上明滅閃爍,勾勒出玄奧莫測的天機軌跡。一個身著玄色星紋法袍的少女,靜立於渾天儀核心。她身形纖細,麵容清麗絕倫,卻帶著一種超脫塵世的淡漠,雙眸深邃如同蘊含了整個宇宙的星辰生滅。她白皙修長的十指在身前虛空中不斷點動,每一次點落,都有一道微光融入渾天儀,引動一片星圖的流轉。正是天機閣當代天算傳人,莫雨晴。
她正在推演人界近期天地氣運的細微變化,以及那若隱若現的“大劫”征兆。
突然,渾天儀上,代表“變數”與“混沌”的幾顆異常晦暗、卻蘊含著恐怖能量的星辰投影,毫無征兆地劇烈閃爍了一下!一股凶戾、霸道、帶著吞噬與毀滅氣息的波動,以及另一股陰冷、汙穢、糾纏不休的詛咒之力,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瞬間擾亂了原本還算清晰的星軌推演!
“噗!”莫雨晴清冷的麵容瞬間失去血色,悶哼一聲,點動的手指猛地一頓,一絲鮮紅的血線從她嘴角溢出。強行推演遠超自身境界的法則級力量碰撞,即使隻是極其遙遠的餘波,也讓她受到了強烈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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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邃如星海的眸子裡,第一次浮現出劇烈的波瀾。在那混亂的星軌碎片中,她捕捉到了一個模糊卻異常堅韌的“錨點”——一個在無儘混沌與詛咒中掙紮、卻始終未曾沉淪的意誌虛影。
“混沌…龍皇?不…似是而非…更原始…更霸道…”莫雨晴低聲自語,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她想起了師尊在她下山曆練前,耗費百年壽元為她推演的那一卦象:“龍隱於淵,血染諸天。變數之始,一線生機係於異星。”師尊當時神色凝重至極,隻言此“異星”命格混沌難測,不在天機之內,其軌跡充滿毀滅與新生,是未來大劫的關鍵,亦是天機閣乃至整個修真界…最大的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