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異相徐徐消散。
兩人的道相也在淡去。
“呼!”
寒風吹過,原本喧鬨的豐鎬霎時間,寂靜一片,唯有雞犬獸鳴。
“鳳鳥呢?”
鳳不落豐鎬,消失了。
“鳳在典籍宮,兩位聖人那!”
“是近聖……”
不隻是豐鎬之民在議論,就是在周宮之中,士大夫也在議論。
而天子麵黑,緊捏手心。
文王德政而得落鳳!
如今鳳鳥不來找他這位天子,豈不是不認可他!
一旁,虢石父見天子麵色,聽周圍議論,眼睛微動,道:“大吉啊,天子!”
“鳳鳥就是兩位近聖,如今二聖在周,豈不就是落鳳在周乎!”
“您的天子德行,得到了兩位近聖的認同啊!”
虢石父一言,天子眉眼一舒。
可不夠。
天子輕哼一聲,掃過四周的士大夫。
其中,不乏周圍諸侯國的貴族,入豐鎬為臣者,或是大國派出的傑出之人,入朝出仕。
眾人心中何想,天子不知,但是他很清楚此時的大周,所麵臨的難題,需要的是什麼。
“寡人欲在驪山之上,建立一物,以引鳳鳥來居。”
鳳鳥能否來居,這是不確定的事情,但是天子還是要去嘗試,如此弊大於利的事情,讓人摸不著頭腦。
“諸位,可有建築之物?”
士大夫們群動,一二三語,其中多以宗祠,文王廟宇等為建築。
這樣既不勞民傷財,也能有先祖氣運,勾連鳳鳥。
但是天子皆無答應。
虢石父恍惚,猛然想到。
“天子,不若建立烽火台,鳳鳥攜火而來,當以火中居。”
“烽火台?”天子眸光微動。
見天子略有意動,虢石父緊忙道:
“天子,鳳鳥鳴山,烽火諸侯,若驪山之上,能燃起熊熊火焰,那天下諸侯皆可得見!”
“諸侯響應,以烽火為號,鳳鳥見諸侯皆尊天子,如何能不因天子之尊,而落呢?”
天子要的就是諸侯皆尊於他,所謂鳳鳥也是這個象征。
他也可借此,一試天下諸侯,有多少的誠心尊於周。
“好,就建立烽火台,待大卜卦天時後,擇日祭祀,到時,諸侯見烽火起,皆以重典在國內響應,共尊大周,有請鳳鳥落位。”
一言定令。
周圍非姬姓諸侯,皆蹙眉,天子是要將鳳鳥不落豐鎬的罪名,分到四地諸侯身上。
若到時,烽火起,可鳳鳥不落,那就是有諸侯不尊周。
天子可隨意以此令為由頭,攻伐這些諸侯。
如此之下,各國諸侯明麵上必定會尊敬天子,不敢僭越。
天子有智,非可欺之主啊。
士大夫心中都有此定論。
但大勢不會因為天子有了這份決策而瞬息逆轉,隻會暗流湧動,與失利者,爭鋒而對。
明麵的尊敬,並不是天子想要的。
可此時,大周之中,因為鳳鳥不落,國與民間已有了議論,卻是明麵也無多。
若不是風允與老子,這兩位近聖之人的道顯在前,眾人觀望兩位近聖,能否打破百年來的沉寂,依靠自身成就聖道,怕已經因為鳳鳥不落周而嘩然。
……
時間流逝,來往欲見老子與風允者,數不勝數,可典籍宮門,皆不開啟。
直到今日時分。
典籍宮門開,老子騎著青牛而出,緩緩離去,四周之人,皆無法探尋蹤跡。
再看周宮之內,天子偏殿。
天子之前得老子所搭救,已是償還一觀典籍宮之書的恩情。
天子本欲讓老子探明妖邪要他心血,與那巫彭傳承,但老子並未告知。
此時離去,隻留一句——前往東夷之地,尋山海之秘,風子可暫代典籍宮之守藏史。
“那巫彭,可了解了?”天子獨自在殿,卻有另一人聲傳出。
“稟天子,這巫彭,傳聞為黃帝時的大醫,有操不死藥之能,掌不死之民生。”
“不死藥?”
“不死民?”
天子迷眼,卻是讓人尋來巫彭傳承,以及當初的秘傳相關,他倒是要親自看看,什麼不死之藥,不死民,需要他的心血。
不過在這之前……
“傳令,風子暫代典籍宮之守藏史。”
老子的離去,並沒有大相宣傳。
鳳鳥在風允之處,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隻要風允不離開豐鎬,天子的顏麵就存,大周的顏麵也在。
可秋去冬來,年節已過,風允也如始終一般,隱於典籍宮中,不曾出現。
這讓世人皆多猜忌。
但實際上,風允卻無異常,而是在典籍宮內,觀閱大周典籍,編撰《山海經圖》,閉門不出罷了。
“老聃先生說,在魯國時,有聞東夷之地,似乎與山海經圖有聯係,似通萬物之源。”
“此時前往,也是為尋此聯係,尋萬物源頭。”
風允想不到,老子會對山海經圖有如此重視,但這也是老子的道,道法自然,殊途同歸,其歸一之源,自然是驅之而尋的。
但是東夷之處,是否真的有重要之物,卻不得而知。
風允記得,老子的傳說中,是出函穀關後,入秦地,不知所蹤,再無音訊。
函穀關在宗周與成周之間,此時為後世所稱的西周,函穀關卻不是入西之關卡。
卻是往東之關卡。
“歲月混亂,可東西兩周之變,也在近了,老子何時出關而去,卻不得而知,但按老子如今對山海經圖的重視……或許,他去了山海,尋道之源頭。”
一切都是猜測,風允此時能做的,也隻是修行自身,整合早先所得的一切,歸於己,再尋彆物。
卻聽:“風子,各大夫們,送來新年之禮。”
蠻娃拉著小車,入偏殿,將東西放下。
風允聞之,觀望道:“禮尚往來,方不失禮數,但互不相識而贈禮,就不是禮數,而是攀交也。”
“不可再收了。”
“諾。”蠻娃低首,有些自責。
但又思索,想到:“風子,那您認識,有交情的人,可以收嗎?”
風允一笑。
“非重禮,可收,尋常往來,並無過錯,也無難處。”
蠻娃這才笑,隨即收撿了禮物,尋出幾份。
“風子,這是楚國屈原……”
“這是昭陽……”
“這是入秦地的百裡奚……”
“百越王……”
“還有,這是褒國君的禮物,由褒國君的妹妹,代送來的。”
聞言,風允眼中閃過那年褒姒,一個小女孩的樣貌。
可當初的少女,已經是如今的褒姒,天子之妃。
風允不由望去,卻見是布匹。
這布匹樣式,倒是眼熟……是他當年在大庭時,田間講學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