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光撲閃,化作一縷風,隨著天子入這陰暗的密室。
滴答滴答的水聲,卻是死氣凝結之相。
天子的腳步聲,越發幽深,而前方也越發迷幻。
這裡是大周氣運所不鐘之地。
在這裡,天子也就是一平方人,但這裡的妖邪之氣,卻格外親近天子,將其拱衛。
“天子…”
是虢石父,他竟在這。
跨越一處石梯,虢石父在門前恭敬以待。
而門後就是一片廣闊的石廳。
石廳之中,卻是一尊手臂骨,被石台所支撐,懸浮於上。
黑氣彌漫,這尊骨與天子竟有絲絲聯係。
“虢石父,待寡人出征申國後,就想辦法送蚩尤骨去驪山地宮。”天子上前,那臂骨之上的黑氣紛紛化作猙獰的鬼臉,向天子襲來,天子大口一張,卻是在吸食,可他那滿臉的痛楚卻做不得假。
咬牙支撐,他步而前,等到汗流浹背,麵目皸裂,鮮血流淌之時,他才從陰森煞白的手上,掰下一隻指骨,收入懷中。
“勿要出現差池。”
天子氣虛,卻是快步後退。
他臉上黑氣溢出,快速恢複他皸裂的皮肉。
其後,聞聲的虢石父身軀一抖,緊忙行禮道:“天子放心,驪山的不死地宮已經在建,有此蚩尤骨在,必能瞞天過海,滋養不死泉,生長不死樹,為天子結不死果,以成不死之民。”
“餘…餘必不會出現差錯。”
連天子都難以接近蚩尤骨,此時卻要他來運送,此事難,但即使是犧牲數百人,也要功成。
他拍馬溜須,卻也可見這虢石父對天子欲做之事,多有了解,不敢有異。
“嗯……你知曉就好。”
天子揮手,卻見他手上冒出些許黑羽,這是妖化的跡象。
與當初在大庭時,女媧氏妖化如出一轍,不過女媧氏為蛇相,天子卻是鳥相,黑鳳也。
另一旁,虢石父也緊忙展現自己的力量,其麵頰,出現了幾撮黑毛,可見是與天子同修了這妖邪之力。
不約而同,兩人的氣息,在此時一展無疑,皆是近聖姿態。
若是再加持上大周氣運,怕是半聖,亞聖之力。
天子也能一展至聖之可能。
“再快些,地宮之事必須加緊,寡人可沒有那麼多時間等……”
虢石父身軀一抖。
“天子放心,餘這就令虢國籌集奴隸,暗中送往地宮。”
聞此,天子才滿意。
兩人在吸食了一番蚩尤黑氣後,這才離去。
而風允之身,也在這時緩緩降臨。
雖然隻是虛影,但方才也借助了天子衣袍上的獸紋,得聆聽兩人之言。
此番看見蚩尤骨,風允不由蹙眉。
“蚩帝戰敗,屍首被分而封之,想不到此處竟然有一份。”
對蚩尤骨遙遙一拜,卻是尊敬這位人族之先,可稱為帝者。
“允在百越時,曾入百越石窟,得見蚩帝意誌。”
望向蚩尤骨,此刻風允是為靈識,不為真身,但卻可附身而上。
“此番,確是不敬,但允需知曉此事緣由,天子怎會接觸妖邪之力?”
風允靈光,化作微風,入蚩尤骨。
蚩尤骨黑氣洶湧澎湃,殺機陣陣,似要滅殺他的念頭。
但當風允以當初在百越洞窟所得的蚩尤異法以道鑄兵,迎頭而上時,這蚩尤骨毫無抵抗,任由風允步入其中。
風允來到了一處混混沌沌的世界。
無法看清一切,隻感覺到悲涼,血腥,淒厲。
“嗡!”燃起一道火光,隨之一股煞氣撲麵而來。
風允靈識化作道相姿態,以蛇尾遊行,在黑暗中向著火光而去。
沙沙風聲,叮嚀鈴聲……
一處戰場之中,血染大地,滿目瘡痍,血地上插滿了兵刃長矛,而在戰場之中,卻是一棵高聳上天的血紅楓樹。
楓葉在腥風中搖曳墜落。
而銅鈴聲,來自楓樹之下,一位翩翩起舞的女子。
“巫舞?”
“褒姒!”
來前之後,才看清了這女子為何,竟然是褒姒在次,以巫通靈,祭祀蚩尤……
“叮嚀……”
褒姒麵目呆滯,對風允到來毫無感知,唯在楓葉之中起舞,牽引死氣湧出外界。
她手中的鈴鐺,就為舞道之祭器,與當初在百越瑤地時,瑤巫相似。
“女媧之巫教,蚩帝承襲,尊巫道也。”
“原來,這蚩尤骨中,也有巫道傳承,怪不得,天子會以此物為核心。”
可惜,風允此時隻是一點靈光所化,其身臨其境之術,也不過初成,能感官四周已是不易。
這混沌之中,又無可附身之物,隻能望而歎息。
“這是褒姒的魂,並非她的身體,恐怕,她自己都不知曉自己的變化。”
黑氣在不斷侵襲褒姒的靈魂,再下去,褒姒化妖邪,無可逆轉。
“蚩帝非妖,但女媧氏都會因為巫道而妖化,這巫道通靈萬物,自然不可避免,讓人化妖……”
說是妖,但風允也看出了門道。
“妖類——蟲之假人為妖。”
“蟲為五蟲,毛、羽、裸、介、鱗,是除卻植物之外的生靈。”
“毛蟲之虎,若近似人形,是為虎妖,虎化之妖也。”
“羽蟲之鳥,若近似人形,是為鳥妖,鳥化之妖也。”
“而裸蟲之人,若為人形,卻有妖態,亦是為妖,人化之妖也。”
……
“五蟲以趨近人形為妖,但五蟲之人卻以不為人而為妖。”
風允畏歎,可見自己道相是人身蛇尾時,又愣然。
“卻也有不同,或者說,道之顯現者,亦有不同之處。”
風允一時間,也說不清天子的變化,是好是壞,但這妖邪之力卻做不得假。
“尚為人心,遵人性之本,自然為人也。”
他隻能如此定論。
而再看這楓樹之下,尚在通靈的褒姒之魂,風允目憐憫,惋歎而思考。
“蚩帝被楓樹桎梏,尚在封印當中沉睡,即使以即將成為王後的褒姒作巫舞,也許不少年歲,方能喚醒……看來,天子並非不會積蓄實力之人,隻是將征戰申國的行為,看得太輕,他心中有著比天更高的心思。”
“心比天高也,知生、滋生……隨著人族天地的擴張,人心相隨,無儘也。”
“人心之私,人族何解?”
“知生祖之題難,今日又有更深之感觸。”
風允此時有辦法解救褒姒,既——以蚩尤法,喚醒蚩帝,當初在百越時,蚩尤就與風允有過接觸,而且風允也有當初巫婆相贈送的瑤鈴,可通靈先祖之魂。
但,那需要風允親身,攜帶瑤鈴前來,方能解救褒姒,可此處是為天子宮殿之秘地,風允如何輕易前往。
“且待吧,若是天子此番沒有逆改自己的命運,那麼總有機會。”
此次出征,天子的輕視,將給天子帶來無可挽回的失敗。
但是風允思索過,他是否改變這一既定的命運。
說思之下,是不必參與,讓事態自我發展即可,沒有此次危機,大周也會遇到彆的危機。
他要做的是大周崩塌之時,在此大勢之下,維護人道,為人道奠基。
至於成聖之法,也欲探究。
“到底何為聖呢?”風允的身影,隨著這一聲詢問,消失在了這血紅的楓樹之下,隻留美人起舞,通靈,引出無儘的黑氣,妖邪至極。
離開秘殿,從氣運漏洞中出了天子宮室,回歸典籍宮中。
玄氣收斂,風允在雲霧中醒來。
揮手衣袖,玄氣消散。
天空大明,一夜恍然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