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鳴!”一聲蘊含著雷霆震怒的暴喝,如同平地驚雷,驟然炸碎了青陽湖的寧靜!
數道身影帶著淩厲的破空聲,如同鬼魅般出現在湖邊!為首之人,正是執法長老陸天鷹!
他須發戟張,臉色鐵青,一身黑袍無風自動,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如同實質的鉛雲,瞬間籠罩了整個湖畔!他身後,跟著幾名氣息冷厲、身著黑色執法服飾的弟子,以及臉色蒼白、眼神怨毒的陸少峰。
陸天鷹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青石上盤坐的陸少鳴身上,如同兩柄淬毒的冰錐:“小畜生!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在家族後山禁地,偷習邪功,引動陰煞之氣,意圖不軌!證據確鑿,還不束手就擒,隨老夫回執法堂受審!”
恐怖的威壓如同山崩海嘯,狠狠壓向陸少鳴!湖畔的蘆葦被這股氣勢壓得瞬間倒伏一片!
盤坐青石之上的陸少鳴,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醒。他身體猛地一顫,如同受驚的兔子,手中的釣竿都險些脫手。
他慌亂地睜開眼,臉上瞬間褪儘血色,隻剩下無邊的驚懼和茫然,聲音都帶著顫音:“長……長老?您……您在說什麼?什麼邪功?什麼陰煞之氣?我……我隻是在此釣魚靜心啊……咳咳咳……”他一邊說,一邊劇烈地咳嗽起來,身體搖搖欲墜,仿佛隨時會從那青石上栽落湖中。
“釣魚?”陸天鷹怒極反笑,一步踏出,腳下的青石板寸寸龜裂!他指著陸少鳴,聲音如同寒冰刮骨,“還敢狡辯!少峰親眼所見,你在此盤坐數個時辰,氣息詭異,引動湖中陰寒之氣纏繞己身!
更有人舉報,你昨夜突破時引動的靈氣風暴中,夾雜著絲絲邪異的陰煞之力!若非修煉邪功,豈能如此?!給我拿下!”
“是!”兩名如狼似虎的執法弟子應聲而出,帶著冰冷的鐵鏈,獰笑著撲向青石!
“長老!冤枉!我冤枉啊!”陸少鳴“驚恐”地大叫,掙紮著想站起來,卻因“虛弱”和“恐懼”,腳下一個趔趄,身體失去平衡,竟朝著湖麵直直栽倒下去!
“噗通!”
水花四濺!
陸少鳴整個人跌入了冰冷的湖水中!
“廢物!還想跳水逃遁?!”陸少峰在岸上厲聲叫囂,臉上滿是快意。
然而,就在陸少鳴落水的瞬間,異變陡生!
嘩啦——!
以他落水點為中心,整個平靜的青陽湖麵,如同被投入了一塊巨石,驟然劇烈震蕩起來!無數道水流仿佛擁有了生命,瞬間彙聚、旋轉!一個巨大的、直徑超過三丈的漩渦憑空生成,水流湍急,發出低沉的咆哮!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那漩渦中心的水流,並非向下吞噬,而是如同被一隻無形巨手狠狠攪動、向上噴湧!形成了一道粗大的、旋轉的、晶瑩剔透的水龍卷!水龍卷衝天而起,帶起漫天水珠,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而陸少鳴的身影,並未被漩渦吞噬,反而被那股狂暴向上的水流托舉著,緩緩升到了水龍卷的頂端!他渾身濕透,水珠順著蒼白的臉頰不斷滾落,單薄的布衣緊緊貼在身上,更顯瘦削。但他並未掙紮,隻是靜靜地立於旋轉水流的頂端,低垂著眼瞼,仿佛在感受著什麼。
“嘶——!”岸上所有人,包括氣勢洶洶的陸天鷹,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冷氣!這絕非尋常落水!
陸少鳴緩緩抬起頭,濕透的黑發貼在額角,水珠不斷滴落。他臉上依舊殘留著“驚魂未定”的蒼白,但那雙被湖水洗過的眸子,卻清澈得如同這青陽湖最深的水底,映著天空,映著日光,也映著岸上眾人驚駭的臉。
“長老……”他的聲音穿過水流旋轉的轟鳴,清晰地傳到岸上每一個人的耳中,帶著一絲剛剛嗆水後的沙啞,卻奇異地撫平了那狂暴水聲帶來的躁動,“弟子……弟子真的隻是在釣魚,感悟這……水。”
他微微抬起手,那根青翠的釣竿竟還牢牢握在他濕透的手中。竿梢輕顫,沒入下方旋轉水龍卷中的魚線,仿佛成了某種奇異的引線。
隨著他抬手的動作,那狂暴衝天的水龍卷,竟如同溫順的巨蟒,旋轉的速度開始肉眼可見地減緩!狂暴的水流變得柔和,噴湧的水柱緩緩沉降,漫天的水珠如同細雨般飄灑而下,在陽光下形成一道迷蒙的彩虹。
水龍卷消散,陸少鳴的身影隨著沉降的水流,輕盈地落回那塊巨大的青石之上,渾身濕透,卻站得筆直。水滴從他發梢、衣角不斷滴落,在青石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他手中的釣竿輕輕一提。
嘩啦!
一道銀亮的弧線破水而出!
魚鉤之上,赫然掛著一條活蹦亂跳、鱗片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青鱗魚!
陸少鳴彎腰,將魚從鉤上小心取下,放入身旁的竹簍。動作輕柔,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專注,仿佛剛才那驚天動地的水龍卷,與他毫無乾係。
做完這一切,他才重新直起身,看向岸上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陸天鷹等人。水珠順著他清俊的側臉滑落,他抬手,用濕透的袖口,極其緩慢、極其仔細地,擦去臉上的水痕。動作優雅,帶著一種洗儘鉛華的從容。
“弟子愚鈍,”他開口,聲音平靜,如同這重歸平靜的湖麵,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湖畔,“觀此湖水,浩渺煙波,至柔至善,滋養萬物而不爭。
風起則浪湧,風息則波平。滴水可穿石,亦可彙流成海,載舟覆舟,皆在一念之間。”他頓了頓,目光澄澈地迎向陸天鷹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眼睛,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一個溫潤無害的弧度。
“弟子方才落水驚惶,胡亂掙紮間,體內那點微末真氣被這湖水引動,稀裡糊塗地運轉,不想竟引動了些水流……驚擾了長老,弟子……罪該萬死。”
他微微躬身,姿態謙卑。濕透的布衣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人略顯單薄卻異常挺拔的脊梁。
陽光穿透水汽,落在他身上,一半明亮,一半卻隱在青石投下的陰影裡。那溫潤的笑容之下,深藏的,是足以吞噬巨艦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