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將下塬裡村籠罩在一片柔和的橘紅色光暈之中。
阿瀅坐在自家茅舍前的矮凳上,她的目光不時飄向村口的方向,那裡,通往縣城的土路蜿蜒而去,李斯已經離開數月了。
晚風拂過,帶著一絲初夏的微涼,也吹動了阿瀅額前的碎發。她的臉頰微微泛紅。
那日的情形,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底,想忘也忘不掉。
當時,婆婆催著自己去後院那簡陋的“浴室”沐浴。阿瀅雖然覺得婆婆今日有些過分熱情,但也沒多想,而當她剛剛脫下衣衫,準備入水時,那突如其來的、帶著震驚與慌亂的眼神,以及隨後李先生僵硬的身影,讓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
而李先生……阿瀅想到這裡,心中又湧起一陣莫名的情緒。他當時是何等的窘迫,但卻在第一時間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甚至還反過來安慰自己。
她清晰地記得,李斯當時隻看著她的眼睛:“阿瀅,莫氣。此事……是個誤會。我並未……我什麼也沒看見。”
“什麼也沒看見”……阿瀅的臉頰更燙了。他怎麼可能什麼也沒看見?隻是,他說這話時,眼神清澈坦蕩。
想到這裡,阿瀅手中的針微微一頓,不小心刺到了指尖。她“嘶”地一聲輕呼,將手指含入口中,一絲淡淡的血腥味在舌尖彌漫開來。
“阿瀅姊,又在想李先生啦?”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阿瀅抬頭,看見是同村的少女阿菱,正端著一盆剛洗好的野菜走過,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
“胡……胡說什麼呢!”阿瀅嗔怪地瞪了她一眼,臉上的紅暈卻更深了。
阿菱咯咯一笑:“我們都看見啦,李先生走的時候,你送他到村口,眼睛都紅了呢!說起來,李先生真是個好人,又有本事。若不是他,我們現在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是啊,”阿瀅低下頭,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悵然,“他是個有大誌向的人,這小小的下塬裡村,留不住他的。”
阿瀅接著陷入了沉思:李先生他……真的什麼都沒看見嗎?
而此刻在涇水北岸,李斯眉頭微蹙。他跟隨張澤來到這處名為“龍首”的關鍵工段。此段需精確控製引水坡度。
然而,負責測定坡度的幾名老工師,此刻卻圍著一根粗糙的木製“水平”爭論不休。
“老庚!你這準頭不對!方才明明測的是低了半分,怎地一轉眼又高了?”一個臉膛黝黑的工師大聲道。
被稱為老庚的老工師黝黑的臉上漲起豬肝色:“放屁!定是你方才墊的瓦片晃了!老夫乾這行三十年,還能看錯線?明明是你眼花了!”
“都少說兩句!”張澤麵色不豫地喝止了爭吵。他負責協調各工段進度,壓力極大。這龍首段的坡度若定不準,下遊幾裡長的渠道都得跟著返工,耽誤的工期和耗費的人力物力,他承擔不起。
“再測一次!仔細點!”張克壓著火氣,沉聲道。
李斯在旁邊看得直搖頭。這種原始的測量方式效率低下且精度堪憂。他腦海裡瞬間閃過了現代建築工地上常用的水準儀。
他想起自己在現代雖然是互聯網高管,但年輕時動手能力很強,對基礎物理原理了然於胸。一個基於連通管原理的簡單卻有效的念頭在他腦海中逐漸成形。
“張吏,”李斯上前一步,對張澤拱了拱手,“斯有一法,或可解此測量之困。”
張澤正心煩意亂,見是他,語氣稍緩:
“你有何法?莫要信口開河,此乃工程要務。”
幾名工師也停下爭吵,好奇地望向這個被鄭公看重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