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行事,素來雷厲風行。
不出三日,郡丞府後院一處僻靜寬闊的演武場,便聚集了約莫百十號人。這些人,皆是按照李斯暗中下達的標準,從董家、塗家以及墨家子弟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青壯。董家子弟,多帶著幾分世家沉澱的悍勇;塗家子弟,眼神中滿是渴望建功立業的銳氣;而墨家子弟,則個個神情沉靜,透著一股與眾不同的堅韌與紀律性。
此刻,他們身著短褐,麵帶困惑與期待,望著負手立於高台之上的郡丞李斯。
李斯目光如電,緩緩掃過眾人,沉聲道:“諸位,今日召爾等前來,不為他事,隻為篩選真正的勇士,組成一支護衛晉陽、輔佐郡府的精銳之師!此師,吾名之為‘銳士營’!”
話音剛落,人群中便是一陣低低的騷動。銳士營!好名字!聽著便讓人熱血沸騰!
李斯抬手,示意安靜,繼續道:“然,精銳非口舌能成,需以汗水與意誌鑄就!今日,便是第一關!”
他一揮手,數名郡丞府的親衛抬上數十個沉甸甸的布袋。
“此乃沙袋,每袋重二十斤!”李斯聲音陡然拔高,“爾等需各負一袋,繞此演武場跑二十圈!中途脫落者,自行退出!堅持不住者,自行退出!一炷香為限,未能完成者,自行退出!”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
負重二十斤跑二十圈?這演武場一圈少說也有二三百步,二十圈下來,便是尋常軍中操練也少有如此嚴苛的!
“這……郡丞大人,這怕是……”一名董家子弟麵露難色,想要開口。
“沒有疑問!隻有執行!”李斯眼神一厲,不容置喙,“銳士營,不養廢物!開始!”
一聲令下,眾人不敢再言,紛紛上前領取沙袋,或扛於肩,或縛於背,沉重的沙袋壓得他們身形一矮。
“咚!”一聲鑼響,篩選開始!
一時間,演武場上塵土飛揚。
起初,眾人尚能咬牙堅持,但幾圈下來,高下立判。一些體格稍弱或意誌不堅者,已是氣喘如牛,腳步踉蹌。沙袋如同山嶽般壓在身上,每一步都似灌了鉛。
“啊!”有人腳下一軟,沙袋滾落,他麵色慘白,掙紮了幾下,最終頹然垂首,默默退到一旁。
接著,便如起了連鎖反應,不斷有人掉隊,不斷有人放棄。
李斯麵沉似水,立於高台之上,一言不發,隻是冷冷地看著。他要的,不僅僅是體力,更是那股不屈的狠勁!
相裡嶽與禽滑陵站在不遠處,眉頭緊鎖。
“相裡兄,這李郡丞練兵之法,著實古怪。”禽滑陵低聲道,“負重奔跑,雖能錘煉體力,但如此強度,怕是會折損不少人手。且此法,與我墨家‘節用’、‘非攻’之旨,似乎……有些相悖。”墨家也講究體魄,但更多是為了勞作與守備,而非如此極限的消耗。
相裡嶽麵色凝重,他雖也覺得李斯的方法有些不近人情,但聯想到李斯之前種種異於常人的舉措,以及那《形數要術》中蘊含的精妙,又讓他覺得此事或許另有深意。
“禽兄稍安勿躁,郡丞行事,向來有其道理。我等且看下去。”
一炷香的時間,在煎熬中緩緩流逝。
當最後一縷青煙散儘,鑼聲再響。場中尚能站立,並且完成任務的,已不足五十人!
這些人,個個汗如雨下,衣衫儘濕,有的甚至累得癱倒在地,大口喘息,但他們的眼神中,卻多了一絲通過考驗的悍然與堅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