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奴縣位於漁陽東南,間隔約三百餘裡。
兩地之間的地形分布多為平原與低山丘陵,而且若想抵達漁陽,還需穿越泃河、薊運河等多條河流。
夜幕下,一隊兵馬在泃河河穀臨時紮營,營中無燈火,也無喧嘩,目的就是為了避開平原之地,減少被契丹遊騎偵察到的幾率。
簡易的帳篷內,沈烈盯著平鋪的輿圖,李愚手持白蠟站在一片,夏魯奇則俯身指著輿圖上的標識繼續道“一個時辰後,咱們要在此處分兵,你所領的六千兵馬沿盤山東麓山道行進,據斥候所探,此段山道林木茂密,倒是可以利用山勢隱蔽行軍,避免契丹主力攔截,但還是要防範伏兵。”
說著,夏魯奇的手指劃向另一邊“我領三千軍騎繞行盤山北側,會在漁陽城西北的樊崖口等待,並攻契丹後方糧道,儘可能將漁陽城下的契丹軍扯出多部分。”
沈烈點了點頭,叮囑道“此番我們算是孤軍奮戰,不會有任何援兵,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要讓契丹人困住。”
夏魯奇輕鬆笑道“放心吧,實在不敵,我便與賀老將軍帶著兄弟們逃去檀州!”
夏魯奇雖如此說,但沈烈知道,即便不敵,夏魯奇也不會逃,就算是剩他孤身一騎,也會握著一杆長槍殺到身死。
夜沉如水,泃河河穀內,兩支唐軍如幽靈般分道揚鑣。
三千輕騎沿著盤山北麓疾行,馬蹄裹著粗布,踏在鬆軟的泥土上,隻發出細微的沙沙聲。鐵甲上蒙著獸皮,在月光下泛著幽暗的光。夜風掠過林間,吹得槍尖上的紅纓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嗚咽,仿佛在為即將到來的廝殺低吟。
行進間,夏魯奇眯著眼,借著黯淡的月光觀察前方地形。
盤山北麓的密林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森,樹影婆娑,仿佛藏著無數雙眼睛。遠處,泃河的流水聲隱約可聞,河麵上泛著粼粼的月光,像是一條銀蛇蜿蜒在黑暗之中。
賀瑰壓低聲音說道“邦傑,我聽說你們在長蘆很是威風!”
“老將軍說笑了。”
夏魯奇眯掃視周圍的山林,又望向賀瑰,輕聲笑道“烈哥帶著我們守在狼窩邊,日日如臨大敵,如履薄冰,從無輕鬆之時,哪敢談什麼威風。”
“販鹽…”
賀瑰打量了一眼夏魯奇以及緊隨他的親兵,笑道“從你們效節軍的的軍備就能看出來,應是賺了不止一座金山,而且還打得劉守文閉城不出,這不叫威風?”
說著,他抖了一下馬韁,繼續道“念安這小子,以往見他,覺得他就是一個心狠手黑的小啞巴,除了跟他叔父馬嗣勳能多些話,就連在他義父楊師厚的麵前,話都很少,沒想到如今大變樣。”
“人有千變,若要不變,三尺蓋麵。”
夏魯奇笑了笑“俗話說得好,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或許這就是烈哥兒的福分,性格變了,一切也就變了。”
在夏魯奇看來,正因為沈烈在性格上的改變,命運的齒輪也就隨之轉變了方向,如若不然,大家當下頂多就是混進廳子都,哪裡會有如今這等氣勢與作為。
“報...!”
兩人正低聲說著話,斥候從前方疾馳而回,馬蹄踏過枯枝,發出輕微的斷裂聲,“東北方向三裡外,發現契丹遊騎,約兩百餘騎,正沿河岸巡查!”
夏魯奇與賀瑰對視一眼。
月光下,二人的眼中皆閃過一抹狠色。
“吃下他們!”
夏魯奇低聲道,聲音冷得像冰,眼神也驟然變得狠厲起來,隨即又抬手示意,“弓箭準備!”
賀瑰咧嘴一笑,蒼老的臉上浮現猙獰,皺紋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深刻。“老夫許久未飲契丹血,今夜正好開葷!”說罷,他又輕聲吩咐“堵住兩端,一個都彆讓他們跑了。”
很快,三千軍騎悄然將那隊契丹遊騎半圍在河邊展開陣型,月光下,一支支箭矢悄無聲息地搭上弓弦。
“射死他們!”
隨著夏魯奇一聲大吼,密如雨絲的利箭破空而出,聲音尖銳刺耳,仿佛死神的低語。
契丹遊騎尚未反應過來,已有幾十人被射落馬下,其中不少戰馬也因中箭而倒地,慘叫聲驚起林間宿鳥,撲棱棱地飛向夜空。
“殺!”
一輪箭矢過後,軍騎如黑潮般自山坡俯衝而下,馬蹄聲如雷,震碎了夜的寂靜,契丹遊騎尚未反應過來,前鋒已被鐵蹄碾碎。
夏魯奇衝在最前,手中長槍如龍,槍尖寒光一閃,直接貫穿一名契丹百夫長的咽喉,鮮血噴濺,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淒豔的弧線。賀瑰則緊隨其後,刀光過處,人頭滾落,鮮血染紅了河岸的野草。
“結陣!”
眼見兩端被堵,無法衝出,領隊的契丹將領厲聲嘶吼,殘存的遊騎迅速聚攏,彎刀出鞘的錚鳴聲連成一片。兩軍轟然相撞,金鐵交鳴之聲響徹河穀。
夏魯奇長槍橫掃,將兩名契丹騎兵掃落馬下,忽覺背後勁風襲來,他猛地側身,一柄彎刀擦著甲胄劃過,濺起一串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