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是利益捆綁的最佳手段。
陸朝恩是外鄉人,一個外來官員無論多麼強勢,都無法避免與當地門閥氏族之間的利益衝突,如果處理不好這個衝突,結局隻有兩種,要麼殺,要麼被氏族趕出貝州。
陸朝恩沒有雷霆萬鈞的殺心,因此隻能采用較為柔和的手段,通過聯姻拉攏清河張氏,從而分化清河的氏族力量,同時也利用張氏來打壓其他氏族在清河的影響力,其實這也是一任官員解決地方勢力慣用的政治手段。
這種政治手段很有效果,比如清河崔氏,在清河縣乃至整個貝州都有影響力,崔仲九在清河縣也很有名望,但在這種分化與打壓下,隻能老實地做一個縣令,聽命於陸朝恩。
然而,魏博軍的反叛改變了這一局麵。
陸、張兩家保住自身的既得利益,拒絕新勢力的介入,死守清河城,城破後慘遭殺戮,陸家隻剩陸貞娘和陸道岩姐弟二人,張家則滿門皆滅,一直被壓製的崔氏卻因為崔仲九的背信棄義而得以保全。
因此說,何為天道?
說白了,所謂的天道就是無論做什麼,怎麼做,都不存在對錯,老天也根本不會在意所謂的對錯,對那些所謂的努力與算計更是視而不見。
活著是天道,死了也是天道,生不如死更是天道,套用佛教的話來說,你在意也就著相了,就會被所謂的天道所束縛,成為被天道嘲弄的棄兒。
萬般皆是命,天道好輪回。
如果換一個角度來看,清河城裡的慘劇似乎與之前的沈烈不無關係,若不是他在魏州城裡大開殺戒,屠儘牙兵家眷,魏博軍就不會因為恐懼而發生叛亂。
沒有叛亂,陸朝恩就不會因守城而死,陸貞娘也不會因此遭受淩辱,所以如果追溯源頭,之前的沈烈才是這場悲劇的罪魁禍首。
偏偏,又是之後的沈烈解救了陸貞娘,讓這一切在冥冥之中形成了因果循環。
“妾的夫君原有家室,他的妻病故早亡,妾嫁過去算是填房了。”
說話間,陸貞娘抬眼望著沈烈,眼裡竟有解不開的哀怨:“妾嫁給夫君前,與他從未見過,一點都不了解,他比妾大十幾歲,家中還有側室。”
說著,陸貞娘苦笑地搖了搖頭,又輕歎地感慨:“說到底都是妾的命不好,過府不過半年,竟然與夫君就此陰陽兩隔了。”
兒女婚姻,父母之命,這本尋常。
新婚燕爾不到半年就生死相離,也確實令人唏噓。
即便是政治聯姻,即便是年紀差得有些大,即便不能獨守一夫,卻也關乎女人一輩子的幸福,就這樣沒了,傷感倒是正常。
然而,陸貞娘的這番講述之中少有傷感,多的卻是刻意,刻意到更像是在表達對婚姻的不滿與無奈,也像是一種蒼白無力的解釋,是向沈烈的解釋。
沈烈聽得出來,也能猜出其中的意圖。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為了生存,為了能好好活下去,可以放下一切自尊,這無可厚非。
陸貞娘已經為了弟弟受儘屈辱,如今看到了一個希望,想要牢牢抓住,這也在情理之中。
無論是前生今世,沈烈從不認為自己是正人君子,也不承認自己是一個純粹的小人,隻是介於兩者之間而已,姑且可以稱之為“壞蛋”。
他不喜歡乘人之危,更不會強求,因為男女之間的那點事兒,需要你情我願,水到渠成,乘人之危就成了交易。
人類的道德底線永遠無下限,這是亙古不變的事實,古人如此,後世的現代人更將這個事實演繹得淋漓儘致,而且在這個本就沒有道德可言的亂世,根本不需遵守道德的清規戒律。
但是,即便如此,沈烈還是覺得以交易獲得的東西從來都是冷冰冰的,沒的意思,他需要有溫度的水乳交融。
“貞娘,我覺得你的廚技真是一流,比柳四娘還要技高一籌,而且你長得比她漂亮,還彈得一首好琵琶,真是上得廳堂,入得廚房,睡得象牙床的好女人,我倒是真的有些羨慕了。”
無論何時,但凡有點身份的男人在誇讚女人的時候,即便不會過於含蓄,通常也是會采用委婉、文雅的詞語來讚美,而且這些詞語在表達對女人的讚美之餘,也總會刻意表現出豐富的文化內涵。
雖然沈烈當下的身份是武將,也是一縣之長,堂堂七品官,況且以他之前剛露頭角的“絕世文采”,絕對屬於有點身份的男人,可他的這番誇讚,跟那些市井莽夫已經不分伯仲了。
上得廳堂,入得廚房,這兩句倒是俗語,算是能說得過去,可“睡得象牙床”卻帶著某些內涵,這其中的“睡”字更像是在說某種歡愉的技巧,所以說,把這份讚美說成調戲,絕對不冤枉他。
像這種話,要是說給羅月華,以羅月華的小暴脾氣,保不齊一個大耳瓜子就扇上來了。畢竟羅月華還是尚未出閣的黃花大姑娘,聽不得這樣的浪蕩之言。所以說,沈烈也算是在欺負陸貞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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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貞娘是過來人,豈能聽不出來這種內涵。
不過,她並沒有羞惱,隻是臉色再次霞飛,低頭羞澀道:“妾無用,也隻會這些,若是沈郎滿意便好,卻隻怕沈郎會嫌棄。”
這就是認同了!
會哪些,這話有深意,廚技沒得說,沈烈已經嘗到了,至於其他的本事,倒是沒見識過,若是可能的話,沈烈覺得交流一下也未嘗不可。
至於“嫌棄”二字,也有曲款,畢竟她是人婦,畢竟她被範疇光淩辱過,自認為身子已經臟了,配不上沈烈,所以才怕被嫌棄。
“免費有人給做好吃的,我當然滿意了,怎麼可能嫌棄,倒是怕貞娘不樂意!”
沈烈故意把曲徑通幽的話題引回正途,把剛才的挑逗全然當作一個玩笑。
倒不是那陸貞娘開涮,隻是他覺得眼下這種情況這就像後世男女之間的打嘴炮,不能因為說上幾句就要生撲,要懂得適可而止,否則會令人生厭,他還是不想委屈陸貞娘,讓她覺得是以勢壓人,被迫為之。
“啊?”
陸貞娘搞不清沈烈的態度,有些怔然,心裡也陡然失落透頂,但她還是倔強地咬著嘴唇,低頭輕語:“若是沈烈不棄,妾還是樂意的。”
“樂意?你樂意什麼?”
“壞人!不與你說呢!”
“哈哈!”
沈烈笑著伸出食指,在陸貞娘白皙如凝脂的臉上滑了幾下,隨後收起戲謔,轉身衝著練刀的陸道岩喊道:“道岩,先彆練了,過來歇息一下,我有事情與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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