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樓位於清池城西南,距城牆不遠,城外即護城河及成片的泊澱,每到夏季,站在三層樓閣內便可看到泊澱內的蓮葉田田,彆有情趣。
三層樓閣整體以朱漆描金為主調,金箔燈籠在雕花梁柱間輕輕搖晃,將整座酒肆浸在暖黃的柔光裡,一樓回廊垂落的波斯織錦與懸空的昆侖奴燈盞相映成趣,儘顯奢靡。
沿著漆螺鈿的樓梯扶手往上走,西域傳來的安息香混著酒氣直往鼻尖鑽。二樓雅間以垂著波斯織錦的簾幕做圍帷,龜茲樂師正撥弄著五弦琵琶,銀弦震顫的尾音鑽進耳朵,像是撓在心尖上的羽毛。
“郎君們,這邊請。”
一名碧眼胡姬引領著沈烈等人來至一處雅間,撩開金線葡萄紋的紗帳時,腕間的銀釧叮當作響,發間插著的瑟瑟石步搖也隨著動作輕顫,在燭光裡折射出孔雀翎般的幻彩,西域特有的紅藍寶石瓔珞垂在雪白胸脯上,隨著呼吸起伏閃爍。
剛才的化險為夷讓陸貞娘有所猜測,對方很可能是被楊婆兒的一聲“亞子”給誤導了,況且她也聽說過李存勖,雖然年紀相仿,可那個李亞子是沙陀人,沈烈的長相就不對,所以心裡的擔憂未散。
一路上,她緊跟在沈烈的身邊,走進清風樓時,還下意識用右手勾著沈烈的手腕,並給弟弟使眼色,讓陸道岩護好沈烈。
不過,當沈烈的目光在胡姬高聳的胸前有所停留時,陸貞娘的心裡挺不是滋味,都到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有心思亂看,真是管不住的風流。
想到此處,陸貞娘又心生黯然,自己跟在沈烈身邊並無名分,連個妾室都算不上,頂多算是一個廚娘,憑什麼管?又有什麼資格約束他呢!
落座後,美酒佳肴很快被陸續端了上來。
楠木食案上的鎏金銀盤冒著熱氣,炙羊排泛著蜜色油光,撒著價比黃金的碎胡椒。胡麻炊餅盛在越窯青瓷碟裡,旁邊是雕成蓮花狀的胭脂脯。
胡姬跪坐在茵褥上斟酒時,石榴紅窄袖滑落半截,露出小臂上蜿蜒的靛藍色蔓草紋身。
“郎君,這是新到的三勒漿,請您品嘗!”胡姬將鸚鵡紋玉杯送到沈烈麵前,指尖若有似無地劃過沈烈的手背,火紅的朱唇勾起誘惑的笑。
“這酒用大食國來的椰棗所釀,郎君嘗嘗可醉人?"
濃稠的酒液在杯中泛起琥珀光,胡姬笑盈盈地繼續說著,翠色瞳仁裡映著晃動的燭火,閃著勾人的欲火,絲毫不在意陸貞娘的冷臉。
清風樓是劉守光的產業,劉守光是劉仁恭的次子,劉守文的弟弟,劉延祚的二叔,所以劉延祚經常光顧清風樓,自然有自己心儀的陪酒胡姬。
沈烈在敬酒時瞄了一眼陪在劉延祚身邊的胡姬,覺得劉延祚雖然年紀不大,倒是挺會挑女人,又覺得以這名胡姬的蛇腰和渾圓的大屁股來看,劉延祚的小命恐怕長不了,至少也會未老先衰。
趙在禮是這裡的常客,不僅如此,他還替劉守光打理清風樓,這就是他的本事,總能把左右逢源發揮到極致,也會讓每一個認識他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可掌控的人才。
“既然亞子來滄州,何不給我家節帥送一份名帖,倘若被節帥知曉慢待了亞子,在禮可是吃罪不去呀!”
劉延祚的氣還沒順過來,不願理沈烈,趙在禮不能讓場麵冷了,又覺得自己難得見到李存勖,因此也就主動搭話。
沈烈也就裝到底,笑道“此番就是跟著婆兒出來散散心,不想叨擾你家節帥,在禮陪我喝幾杯就好了,以後在禮若能到晉陽城,我必以高士相待。”
說著,沈烈望向劉延祚,說道“今日能與延祚結交也是幸事,日後若有難處,延祚隻需書信一封,亞子必當鼎力相助。”
反正自己又不是李存勖,怎麼胡說都不用負責。
趙在禮卻入心了,以為李存勖有意收納,可眼下光景還不錯,沒必要提前離開,起身作禮“亞子之言讓在禮受寵若驚,也感激不儘,在禮敬亞子。”
“亞子,今日之事是延祚孟浪,勿怪!”
劉延祚不是死心眼,清楚滄州與河東的關係,即便氣不順也得捋直了,撇下如蟒蛇纏身的胡姬,舉起酒杯敬向“李存勖”。
三杯酒過後,趙在禮抬手拍了幾下巴掌。
一名金發胡女帶著幾名樂師挑簾子走了進來,給沈烈敬酒的胡姬也起身取來琵琶,隨後弦樂音起,金發胡女隨著旋律跳起胡旋舞。
舞姿之下,金發胡女的石榴裙旋成綻放的朱色牡丹,蹀躞帶上的銀鈴響成急雨,赤足踏過西域絨毯時,腳踝金鏈綴著的綠鬆石撞出細碎清音,倒比樂師急促的羯鼓更為撩人心弦。
沈烈看了幾眼,給陸貞娘的酒杯裡斟了些許,又裝作調情般湊近陸貞娘,耳語道“喝了這杯酒,你就推說身子不舒服,我會讓楊婆兒帶你先行離開,你回去後告訴老廖,讓他趕緊帶人躲在清風樓外,到時我會有安排。”
陸貞娘剛一蹙眉,沈烈又故意不滿地嗬斥“怎麼,你還不高興了,我看誰,喜歡誰,你管的著嗎?吃哪門子亂醋,真是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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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貞娘之所以蹙眉,是因為擔心,雖然不知道沈烈要做什麼,卻清楚一定是做危險之事,所以很擔心,可沈烈有了決定,而且還讓她回去給廖通送信,這事不可耽擱。
因此,當沈烈嗬斥完,她拿起酒杯猛灌一口,似做賭氣地說道“那好,妾管不到,妾的身子不舒服,可否容妾先行告退?”
“去去,快些離開。”
沈烈裝出不耐煩的樣子,隨後又對楊婆兒說道“婆兒,你熟識這裡,送她回住處。”
“好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楊婆兒猜測可能是沈烈怕露餡,一旦動起手,陸貞娘留在這裡不方便,所以讓他和陸貞娘都離開。
陸道岩一直緊隨沈烈,寸步不離,當沈烈落座後,他跪坐在沈烈的身後,時刻保持警惕,麵前雖有食案,美酒佳肴也不缺,但他隻是吃了幾口菜,滴酒不沾。
沈烈與陸貞娘耳語,陸道岩聽不到,但沈烈的嗬斥倒是聽得一清二楚,他不明白姐姐為何賭氣,也不理解沈烈為何莫名其妙地發火。
陸道岩見姐姐要離開,皺眉剛要起身,陸貞娘衝他搖了搖頭,隨後便望了一眼沈烈,陸道岩頓時反應過來,也就默默看著姐姐甩袖離開。
“女人呀,就是麻煩!”
陸貞娘離開後,沈烈感慨幾句,又豪爽地大笑了幾聲,繼而又將視線放肆地落在舞姬柔軟的姿體上,連喝酒是都不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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