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你...”
羅月華指著沈烈,想計較一番,剛抬起的胳膊,衣袖不小心掃翻了案幾上的湯碗,琥珀色的湯汁濺在手背上,也在木地板上洇開。
“當心,燙到沒有?”
沈烈三步並作兩步搶上前,抄起案頭冰鎮的酸梅飲子,半跪著將琉璃盞貼在羅月華的手背上,心疼地抱怨:“惱歸惱,終歸要小心點,真要是燙傷了,還不是自己受疼嘛!”
“不過是濺著些...沒事的!”羅月華垂眸望著沈烈緊蹙的眉峰,心裡暖意頓生,也就任憑他抓著手。
這時,風掀茜紗帳,漏進幾縷浮動的金光打在沈烈的臉上,像是覆了一層光暈,愈發顯出麵容的俊朗,羅月華鬼使神差般蜷起手指,在他掌心輕撓了一下。
計較什麼呢?
負心嗎?
以兩人當下的關係,還真沒到應該計較的程度,況且說他是一個負心郎也確實有些偏頗。
如果真是負心郎,他就不會如此不遺餘力地籌措軍需,更不會把賺到的錢都搭進來,正是有了他的相助,羅府才能減輕大半的壓力,這樣一個有心的郎君,能說是負心人嗎?
正午的蟬鳴一聲接著一聲地闖入堂內。
“彆動,再冰一下!”
“太冰了。”
“彆…動,聽話!”
沈烈取下琉璃盞後,又朝羅月華的手背上輕輕吹著涼氣。羅月華偏頭望著,眼睛彎成了月牙。
對於陸貞娘的情況,羅月華通過廖通有所了解,也從父親得知貝州刺史陸朝恩苦守清河城、寧死不降的英勇。
同為女人,同為戰亂之中官宦人家的女兒,羅月華能想象出陸貞娘經曆了怎樣的淩辱。
如果當年李公佺叛亂得手,自己也就將遭遇那樣的厄運。或許自己會戰死,或許也會像她一樣,為了家人能活著而犧牲自己。
因此,她能理解陸貞娘為什麼會不計名分地跟著沈烈,是因為陸貞娘真的怕了,隻想找一個依靠能好好活下去。這種做法沒有錯,換做是她,或許也會這樣做。
小螢咬著銀匙,抬頭望著眼前這一對冤家,覺得這場麵比瓦舍裡的話本還熱鬨。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幸運的。”
羅月華注意到沈烈腰間的香囊,上麵繡了一對戲水鴛鴦,繡工很不錯。不用想,應該出自陸貞娘之手。
“誰?”
沈烈揣著明白裝糊塗,羅月華甩了一個白眼,抽回手。
“哦,你說貞娘呀,是挺幸運,其實她最應該感謝楊婆兒,要不是因為楊婆兒出事,我也不會去奪清河城,不奪清河城,她就不會獲救。”
“是嗎?”羅月華重新拿起銀箸,嘗了一口羊肉,故意不看蹲在身側的沈烈“如你所說,那她為何不跟著楊婆兒?卻賴在你的身邊?”
“她弟弟不是在我軍中任職嘛!”
沈烈就勢坐在羅月華身側,小螢趕忙懂事兒地將碗筷遞了過去,隨後又開始大快朵頤,根本沒被眼前這對冤家的口舌之爭影響食欲。
“是呀,姐姐收了,弟弟也收了,你真是大善人。”
羅月華揶揄了一句,將筷頭的炙羊肉送到沈烈的碗中,緩緩說道“我說她幸運,不是說獲救,而是說她遇見一個值得依靠的郎君,不是每個想要尋找依靠的女人都會如此幸運。”
沈烈見羅月華能如此說,知道這件事情算是過去了,心頭竟然莫名湧起感激,再次輕握住羅月華的手。
“月華,如果說貞娘遇到我是她的幸運,那我遇見你,則是我今生求來的最上簽,我對你的情意就像那首詩所說,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不是假話,沈烈對羅月華的感覺確實如此。
雖然相處時間不算長,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這種一見鐘情讓他對羅月華有著無可替代的親近感,就像是找到了某種依靠,而這種依靠可以撫慰他的孤獨。
“烈哥兒,這是何人所作?”
小螢就喜愛這類情詩,聽聞後想記下來,趕緊問出處,也就不合時宜地打斷了沈烈的深情告白。
之前,小螢一直稱呼沈烈為沈郎君,這次見麵直接叫了烈哥兒,原因無他,主要是因為看到沈烈時,心中萌生一種他鄉遇家人的感覺,也是由於沈烈對她和善,一直把她當做小妹妹看待。
“宋代詩人李清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