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棱在石墨掌心融化成水,刺骨的寒意卻比不上他心中的焦慮。部落的存糧撐不過一個月,而西山背陰坡的鐵礦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哥,你確定這能行嗎?"石葉裹緊狼皮襖,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凝結成霧,"先祖記憶從沒提過煉鐵的事。"
石墨避開妹妹探詢的目光,彎腰撿起一塊暗紅色石頭。礦石表麵的紋路在他眼中如此熟悉——這要歸功於大學時代的地質學選修課,而不是什麼先祖記憶。
"相信我。"他隻能這樣說,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議事廳的火塘燒得通紅,十幾個族人圍坐成一圈。當石墨將鐵礦石放在中央時,銅牙伸手摸了摸那塊不起眼的石頭。
"比銅更好?"年輕的戰士問道,青銅耳環在火光中晃動。
石墨用石斧敲下一角,露出裡麵的鐵灰色光澤:"更硬,更鋒利,而且不會被那些藍綠色的毒侵蝕。"
藥翁的骨杖突然重重敲地,乾枯的聲音在石廳內回蕩:"石墨,先祖記憶可不會教人辨認礦石。"老人渾濁的獨眼緊盯著他,"你從哪學來的這些?"
火塘的光在石墨臉上跳動,陰影勾勒出他緊繃的下頜線。三個月前他穿越到這個原始世界,靠著"先祖記憶"的借口才沒被當成瘋子燒死。但現在,這個謊言正變得越來越難以維持。
"我夢見過。"他低聲說,刻意含糊其辭,"夢裡有個熔爐,火焰是青白色的。"
石葉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脖子上的骨串。作為巫女,她知道先祖記憶確實存在——但那些影像通常模糊不清,絕不會詳細到能指導煉鐵的程度。
西山背陰坡的岩洞內,寒風穿過縫隙發出嗚咽般的聲響。石墨指揮族人用黏土壘起一個奇怪的構造——圓肚細頸,像倒扣的陶罐。
"留出風口和出鐵口。"他抹去額頭的汗水,黏土在低溫下已經凍得發硬,"蠻虎,木炭準備好了嗎?"
獨眼戰士扛著一筐黑漆漆的木炭走進來,肩上肌肉虯結:"夠燒三天三夜。"他打量著那個古怪的爐子,"像個祭祀用的大鼎。"
石墨沒有解釋這種高爐設計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冶金教科書。他將鐵礦石和木炭分層鋪好,轉頭對鼓風的族人說:"要一直保持同樣的節奏。"
爐火點燃後,岩洞內彌漫著焦灼的氣息。四個壯漢輪流按壓獸皮風囊,但爐膛裡的火焰始終不夠旺盛。石墨盯著泛紅的火光,拳頭握得發白——溫度最多八百度,遠達不到煉鐵所需的一千二百度。
"溫度不夠。"他喃喃自語,現代冶金學術語不自覺溜出嘴唇。
一陣突如其來的穿堂風掠過岩洞,火焰猛地竄高。銅牙歡呼起來,但石墨知道這隻是暫時的。果然,半小時後,爐溫再次下降。最終扒出的礦渣中,隻有零星幾顆芝麻大的鐵粒。
族人們失望的歎息聲中,石葉突然走到爐前。她解下骨串,將幾顆彩色石子扔進火中。
"用巫祭的法子。"她說,聲音裡帶著某種古老的韻律。
夜幕降臨,岩洞內彌漫著鬆脂與草藥的奇異香氣。石葉手持骨杖,在爐前跳起祈舞,腳步踏出神秘的軌跡。石墨驚訝地看著妹妹將幾種草藥粉末撒入爐膛——硝石和硫磺,他立刻認出了這些成分。
"天火地火,祖靈之火......"石葉的吟唱在岩壁間回蕩。
火焰瞬間變成青白色,溫度急劇升高。藥翁站在陰影處,骨杖有節奏地敲擊地麵:"巫女秘傳的引火術,本隻用於祭祀。"
這次,當石墨扒開爐渣時,一塊拳頭大小的海綿鐵赫然出現。雖然布滿氣孔和雜質,但確實是鐵!石葉額頭布滿汗珠,虛弱地靠在岩壁上:"夠造武器了嗎?"
石墨用石錘敲了敲那塊金屬,沉悶的回響讓族人們屏住呼吸:"還得鍛打百次以上。"
第三天清晨,銅牙的驚呼打破了營地寧靜。溪水中的藍綠色結晶正在融化——那些麵具人投放的銅毒被某種物質中和了。石墨順著水流找到源頭,發現是堆放在上遊的煉鐵礦渣起了作用。
"石灰..."他恍然大悟,"礦渣裡的堿性物質中和了酸性銅毒。"
石葉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這些也是先祖記憶告訴你的?"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錘子敲在石墨心上。
寒風吹亂兩人的頭發。石墨沒有回答,隻是將一塊海綿鐵塞進她手裡:"幫我鍛打第一把鐵刀。"
接下來的七天,鍛造棚裡日夜回蕩著錘擊聲。石墨設計了一個簡易的鍛打台,蠻虎驚人的臂力將海綿鐵中的雜質一點點錘出。每打幾十下,他們就把鐵塊重新燒紅,如此反複。
當第七天的暮色降臨時,第一把鐵刀終於成型。通紅的刀坯浸入冰水的瞬間,蒸汽吞沒了半個棚子。霧氣散去後,族人們看到的不是青銅器那種金燦燦的光澤,而是一種冷冽的灰白色鋒芒。
"試試。"石墨將鐵刀遞給蠻虎。
獨眼戰士對著木樁揮刀,碗口粗的樹乾應聲而斷。銅牙撿起斷木,發現切口平整如鏡。人群爆發出歡呼,但石墨的表情反而更凝重了——這把粗鐵刀的硬度已經超過青銅,但距離對抗麵具人的技術還差得遠。
"還不夠純。"他摩挲著刀麵上的雜質痕跡,"我們需要——"
急促的骨哨聲突然劃破天空。哨兵跌跌撞撞衝進營地,臉上帶著石墨從未見過的恐懼:"黑齒部落!帶著麵具人的銅器來了!"
石墨抓起鐵刀衝上圍牆。遠處山坡上,三十多個黑齒戰士正快速逼近,他們手中的銅矛泛著不祥的藍光。更可怕的是隊伍後方——四個戴青銅麵具的身影正驅趕著一群皮膚泛青的奴隸,那些人肩上扛著某種巨大的金屬器械。
"準備戰鬥!"蠻虎的吼聲響徹山穀。
石葉突然抓住石墨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鐵器不能見血。"她的聲音在顫抖,"第一次開刃必須用祭血,否則會招來厄運。"
石墨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又低頭看向手中的鐵刀。金屬表麵映出他疲憊的眼睛——這雙眼睛裡既有原始部落族長的堅毅,也藏著現代人特有的焦慮。
黑齒戰士的嚎叫聲已經清晰可聞,最前排的人開始向圍牆投擲藍光閃爍的銅矛。石墨深吸一口氣,舉起鐵刀。暮色中,刀鋒劃出一道冷冽的銀弧。
"那就用敵人的血來祭。"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族人都安靜下來,"開門!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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