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最熱的那幾天,黑狼族的人還擠在草棚子裡睡覺。
棚子矮,悶,半夜漏雨,早上起來一脖子水。老頭族長撓著滿身痱子來找石墨:"族長,能不能給搭個正經屋子?我們黑狼族啥臟活累活都乾了,總不能一直睡狗窩吧?"
石墨正蹲在地上畫圖,頭都沒抬:"想住什麼樣的?"
"能擋風遮雨就成。"
"不夠。"石墨把炭筆一扔,"要建就建大的,高的,冬天凍不透,野獸撞不塌,麵具人看了都得繞道走。"
老頭咽了口唾沫:"那得多少木頭啊?"
石墨咧嘴一笑:"伐唄。"
林子邊上,二十個漢子掄著鐵斧砍樹。
"哢——嚓——"
一顆老鬆晃了晃,轟然倒地,驚起一群鳥。蠻虎抹了把汗,獨眼眯成一條縫:"族長,這得砍到啥時候?"
砍樹的第一天,蠻虎的斧子就卷了刃。
"這破鐵!"他罵罵咧咧地甩著酸痛的胳膊,"砍十下才進去一寸,等把這林子伐完,老子胳膊都得比腿粗!"
石墨蹲下來看那棵鬆樹——碗口粗的樹乾上,斧痕亂七八糟,最深的一道才進去兩指。照這速度,等木頭晾乾能蓋房子,冬天都過去三回了。
"不行,"他站起來拍了拍膝蓋,"得換個法子。"
當晚,石墨蹲在火塘邊,拿炭塊在獸皮上畫來畫去。
"這啥?"銅牙湊過來,嘴裡還嚼著半生不熟的豆子。
"鋸。"石墨頭也不抬。
"鋸啥?"
"鋸樹。"
銅牙撓了撓頭:"用啥鋸?"
"鐵片,帶齒的。"石墨在獸皮上畫出一道波浪線,"像狼牙,咬住木頭就不鬆口。"
火灰從陰影裡冒出來:"鐵不夠。"
確實不夠。部落裡攢的那點鐵,打農具都不夠用,哪還有餘糧造新工具?
石墨盯著火塘裡的炭火,突然有了主意:"不用全鐵——木框繃鐵片,省料。"
鐵匠鋪裡叮叮當當響了三天。
說是鐵匠鋪,其實就是個草棚子,中間壘個土窯。鐵匠是個黑狼族的老頭,以前給黎部落打過銅飾,現在改行打鐵,手藝半生不熟。
"這齒……是不是太密了?"老頭舉著燒紅的鐵片,眯著眼看。
"不密,"石墨比劃著,"齒越密,咬木越狠。"
最終成型的鋸子像個歪嘴怪物——木框繃著一條帶齒的鐵片,齒尖參差不齊,有的朝左有的朝右。
"這玩意兒能鋸樹?"蠻虎拎起來晃了晃,"不如老子的斧子實在!"
"試試。"石墨拎著鋸子走向那棵倒黴的鬆樹。
他按住鋸子,一推一拉——
"咯吱——"
木屑飛濺,一道清晰的切口出現在樹乾上,比斧子砍的深多了。
"操!"蠻虎的獨眼瞪得溜圓,"這玩意兒吃木頭跟吃豆腐似的!"
好景不長。
第五棵樹鋸到一半,鐵片"啪"地斷了。
"齒太脆,"鐵匠撿起斷片看了看,"淬火沒弄好。"
第二把鋸子堅持鋸完兩棵樹,木框散了架。
第三把鋸子直接崩了齒,變成一把帶波浪紋的廢鐵片。
黑狼族的人蹲在旁邊看熱鬨,老頭族長咂著嘴:"要我說,還是斧子實在。"
石墨沒吭聲,蹲在地上研究那些斷鋸。問題很明顯——鐵不夠純,齒太脆;木框不結實,受力就散;最要命的是用法不對,一群人像拉大鋸似的來回扯,能不壞嗎?
"得改。"他站起來拍了拍手。
石墨重新畫了圖——這次不要木框,直接打一條厚實的鐵片,齒隻開一邊,另一邊留出握把。
"這叫手鋸,"他比劃著,"一個人就能用,不用來回扯。"
鐵匠愁眉苦臉:"更費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