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煉區內,幽藍的爐火無聲脈動,將殘破的牆壁和疲憊的人影拉長扭曲。鷹部落使者“銳爪”和他同伴的目光,如同盤旋在獵物上空的鷹隼,銳利地掃過那散發著非人氣息的星淬武器雛形,最終牢牢鎖定在石墨身上——尤其是那條覆蓋著灰藍金屬紋路、散發著冰冷壓迫感的星鑄臂。
“結盟的誠意?”銳爪的聲音帶著高原特有的粗糲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他向前一步,皮靴踏在冷卻的熔渣上發出細微聲響,“青石城的首領,你們展現的力量令人敬畏。但力量,也往往伴隨著…未知的代價。”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掠過石墨異化的手臂,“鷹部落崇尚天空的遼闊與自由,也敬畏大地的深邃與力量。結盟,需要的是坦誠與互信,而非…危險的秘密。”
赤裸裸的試探與索取。他們想要星火熔爐的秘密,想要星淬武器的力量根源。
老祭司臉色微變,岩角的手按在了腰間的短矛上。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而緊張。盟約的橄欖枝下,藏著鋒利的鉤爪。
石墨靠在冰冷的爐壁上,星淬劍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左肩的劇痛和毒素的陰冷如同跗骨之蛆,右臂的沉重與冰冷感則時刻提醒著他非人的異化。銳爪的話刺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疑慮與恐懼。星鑄臂是力量,也是枷鎖;星火熔爐是希望,也可能是毀滅的源頭。
他緩緩抬起還能活動的左手,並非指向銳爪,而是指向熔爐底部那僅剩的、淺淺一層、如同液態星辰般流淌的星藍金溶液。
“誠意?”石墨的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曆經生死後的疲憊與洞悉,“青石城的誠意,是這流淌的‘星火’,是用生命換來的、能撕裂蟲甲的武器!是這熔爐日夜不息的咆哮,是我們腳下染血的城牆!”他頓了一下,目光如寒冰般掃向銳爪,“鷹部落的誠意呢?是空泛的結盟意向?還是…在青石城最虛弱時,伸出掠奪的手?”
銳爪臉色一沉,他身邊的戰士更是怒目而視。氣氛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
就在這時,星語者那空靈而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
“…熔爐…之心…需…眾柴…”
“…星火…非…獨享…”
“…陰影…已…迫近…”
她的目光依舊空洞地望著熔爐中的幽藍星火,焦黑的右手無意識地摩挲著爐壁上的能量脈絡。
“眾柴?非獨享?”老祭司渾濁的老眼閃過一絲精光,他上前一步,對著銳爪微微躬身,姿態放低,話語卻綿裡藏針,“銳爪勇士,星語者大人的啟示再明白不過。這‘星火’之力,非凡人所能獨占,它需要彙聚各方的‘柴薪’才能燎原,驅散那迫近的陰影母巢)。鷹部落若真心結盟,共抗蟲災,青石城願分享‘星火’淬煉的武器,甚至…未來共同探索熔爐奧秘的機會。但前提是,鷹部落需帶來‘柴薪’——糧食、藥物、戰士、以及…你們翱翔天際的眼睛所能看到的、關於蟲群和黑石部落的情報!”
部落貿易的雛形,在刀鋒與爐火的邊緣,被老祭司以“星火”的名義正式提出!用青石城獨有的星淬武器成品或材料)和熔爐的潛在力量,換取鷹部落急需的生存物資、戰鬥力和至關重要的情報!這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換,卻也是絕境中唯一可行的結盟基礎。
銳爪和他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此行的目的,本就是探察那“星辰撕裂”之力的虛實,並儘可能攫取利益。星語者的預言和老祭司提出的“貿易”條件,既滿足了他們的好奇心,也畫下了一道底線——想要力量?拿東西來換!
“糧食、藥物,我族可提供一部分。”銳爪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帶著審視,“戰士…需視情況而定。至於情報…”他嘴角勾起一絲鷹隼般的弧度,“我們確實看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黑石部落並未遠離,他們在礦區深處一個廢棄的硫磺礦坑紮營,似乎在…挖掘什麼。還有蟲群…它們在你們城西那片被抹平的地方徘徊不前,但更遠處,靠近礦淵入口的方向…地動更加頻繁了,仿佛有什麼巨大的東西…在下麵翻身。”
母巢!它在蘇醒!在行動!銳爪的情報印證了星語者的警告,也讓所有人的心沉了下去。
“好!”石墨當機立斷,聲音斬釘截鐵,“第一批星淬武器完成,鷹部落可優先換取!具體細則,由老祭司與貴使詳談!”他必須抓住這根救命稻草,哪怕是與虎謀皮!他看向老祭司,眼神中帶著托付。
老祭司心領神會,立刻上前與銳爪低聲交談起來,討價還價,為部落爭取每一分生存的空間。
石墨鬆了口氣,強烈的眩暈感再次襲來。他踉蹌一步,星淬劍險些脫手。一條纖細卻異常堅定的手臂及時扶住了他。
是阿狸。她已經醒來,雖然臉色蒼白,雙眼布滿血絲,但眼神卻異常清亮堅定。她不顧自己雙手的燙傷和疲憊,用力支撐著石墨沉重的身體,低聲卻不容置疑地說:“跟我來!你的傷不能再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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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扶半拽地將石墨帶離了談判的中心,來到冶煉區相對安靜的一角。這裡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耐火材料和冷卻的礦石,勉強能遮擋視線。阿狸小心翼翼地將石墨扶著坐下,讓他背靠著一塊冰冷的黑曜石原礦。
“彆動!”阿狸命令道,迅速解開石墨左肩被血浸透的簡易包紮。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呈現出一種不祥的紫黑色,在幽藍爐火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黑石苔”隻麻痹了表麵,毒素仍在深入。她眼中充滿了心疼和焦急,立刻拿出之前鷹部落使者剛帶來作為“誠意”的一部分、用油紙包裹的新鮮草藥。
“忍著點!”阿狸將一種散發著辛辣氣息的紫色草葉嚼碎,小心地敷在石墨發黑的傷口上。一股灼熱的刺痛感瞬間取代了麻痹的陰冷,讓石墨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
“這藥…能拔毒…”阿狸一邊解釋,一邊用乾淨的布條重新包紮,動作輕柔而迅速。她的指尖偶爾擦過石墨滾燙的皮膚,帶著一種令人心顫的溫暖。
處理完左肩,阿狸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條冰冷的星鑄臂上。灰藍色的金屬皮膚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幽藍的紋路如同封印的血管,沉默地蟄伏著。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伸出微微顫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觸碰了一下那冰冷的金屬表麵。
沒有溫度,沒有血肉的柔軟,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堅硬和冰冷。仿佛在觸碰一塊萬年寒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