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著華服、搖著折扇的公子哥率先開口,語氣輕鬆:“陸大人憂國憂民,實乃我輩楷模。不過晚生以為,北蠻……哦,大元與我大乾,本為兄弟之邦。十年前的誤會,不過是邊境小摩擦。我大乾天朝上國,當以德服人,以和為貴。些許邊地,割讓便割讓了,金銀財帛,賠了也就賠了,換來兩國和睦,百姓安居,豈非善莫大焉?”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割的不是國土,賠的不是民脂民膏。
此言一出,空氣瞬間凝滯了幾分。
葉青鸞握著酒杯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節泛白。她剛要發作,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從旁邊伸過來,輕輕按住了她的手腕。是陳鋒。他微微搖頭,眼神平靜,帶著一種“稍安勿躁”的意味。另一邊的葉凡也趕緊扯了扯妹妹的袖子,低聲道:“彆急,看陳兄弟的。”
葉青鸞瞪著陳鋒,眼神裡滿是不解和委屈:憑什麼讓這群蠹蟲汙蔑秦伯伯?陳鋒沒說話,隻是用眼神示意她看向主位。
主位上,葉擎蒼麵沉如水,自顧自地抿了口酒,仿佛沒聽見。但他握著酒杯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陸明軒則垂著眼簾,手指在桌麵上無意識地敲擊著,看不出喜怒。
見無人反駁,又有幾個依附柳家的才子跟著附和起來,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肆無忌憚。
“柳兄高見!割地賠款,換取太平,正是上策!總比某些莽夫窮兵黷武,惹來刀兵之禍要強!”
“正是!當年若非武安侯秦元一意孤行,執意加固邊防,激怒北蠻,我大乾何至於有遷都之恥?幽州又怎會失守?他才是大乾的罪人!陛下寬宏,留他一命,已是天恩!”
“沒錯!武安侯抗旨不遵,導致我大乾被迫遷都金陵,勞民傷財,這罪過,罄竹難書!陛下還是太仁慈了!”
“哼,說到底,武人粗鄙,隻知打殺,上不得台麵,更不懂治國安邦之道!”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這話一出,連帶著把在場的葉擎蒼和葉家軍都掃了進去。
葉青鸞再也忍不住,猛地就要站起,卻被陳鋒和葉凡死死按住。她胸口劇烈起伏,瞪著陳鋒,眼神像要噴火:你還要忍到什麼時候?!
陳鋒看著她,聲音壓得極低,隻有兩人能聽見:“這裡是你父親辦的詩會,隻要不犯法,他們有權暢所欲言。不過彆擔心,讓他們說!狗叫得越歡,打臉才越響。再說了,你爹都沒動,急什麼?”
葉青鸞一怔,下意識看向父親。葉擎蒼依舊麵無表情,隻是那雙虎目掃過那幾個叫囂的才子時,寒光一閃而逝。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怒火,重重坐了回去,隻是死死盯著場中那幾人,像要把他們用眼神戳死。
陸明軒側身,用隻有葉擎蒼能聽到的聲音低語:“葉兄,這幫蛀蟲,愈發肆無忌憚了。”
葉擎蒼冷哼一聲,聲音同樣低沉:“跳梁小醜罷了。讓他們吠,正好看看,到底有多少爛根。”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陳鋒身上,“我倒想看看,這小子能忍到幾時。”
這時,一個身著紫金錦袍、氣度頗為倨傲的青年站起身來。此人名叫崔琰,出自冀州崔氏,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大族,其父在朝中亦是主和派的中堅力量。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帶著世家子弟特有的優越感:
“諸位所言,深得我心。我大乾立國之初,便以德服人,懷柔遠人。我崔家世代簪纓,自祖父起便極力促成與邊境各族修好,維持長久和平。正因如此,我大乾方能澤布宇內,四海稱臣!”他環視四周,仿佛在宣告真理。
立刻有人附和:“崔兄的崔家世代為國效力,忠心可鑒!誰承想,十年前,武安侯秦元身為主帥,不思懷柔,反主戰釁!加固邊防,厲兵秣馬,一再激怒北蠻各族,最終導致戰火重燃,北蠻鐵蹄南下,勢如破竹!國土淪喪,生靈塗炭!此皆主戰派窮兵黷武之過也!”
“放屁!”葉青鸞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身體繃緊,眼看又要暴起。
這一次,陳鋒沒再按她。他霍然起身,動作不快,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壓力,瞬間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他臉上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微笑,看著崔琰:
“崔公子,這裡是鎮北侯府。”
崔琰一愣,沒明白他什麼意思。
陳鋒繼續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每個角落:“在主人的府上,肆意辱罵為國征戰、甚至不惜以身斷後的國之柱石,罵他是罪人,罵他禍國殃民……崔公子,你崔家世代簪纓,知書達理,莫非連這點‘敬’字都不懂?武安侯是武將,鎮北侯也是武將。你罵武安侯是罪人,是罵所有浴血沙場的將士,自然也包括今日坐在這裡的鎮北侯!在侯爺府上罵侯爺,崔公子,這就是你崔家的家教?此為不敬!”
“你!”崔琰臉色一變,被噎得說不出話。他剛才隻顧著踩秦元抬高自家,竟忘了這茬!
陳鋒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語速加快,字字如刀:“你說武安侯主戰導致戰禍?那我問你,十年前,北蠻假意攻打雍州,陛下連夜遷都金陵,答應割讓幽州求和時,武安侯在哪裡?他在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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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到的是棄城撤退的聖旨!但他沒有走!他領著十萬將士,死守孤城!為什麼?因為幽州後麵,是百萬來不及撤離的大乾百姓!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換百姓逃命的時間!這,叫禍國殃民?這叫斷後!這叫舍生取義!你們這幫坐在暖閣裡,喝著美酒,摟著美妾的讀書人,成天就知道風花雪月,指點江山,但凡去一趟前線,看看那些被北蠻屠戮的村莊,看看那些被擄走淩辱的婦孺,也不至於在這裡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連前線什麼樣都不知道,就敢妄議軍國大事,臧否功臣,是為不智!”
崔琰被罵得麵紅耳赤,周圍那些剛才還叫囂的才子也都啞了火。陳鋒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得他們透心涼。
崔琰惱羞成怒,梗著脖子強辯:“我說的可都是事實!主張鞏固邊防的是他武安侯!不聽皇命的是他武安侯!丟了幽州的也是他武安侯!這難道不是罪過?”
另一個才子也跳出來幫腔:“崔兄所言極是!這便是我朝為何要崇文抑武!這幫武夫,滿腦子隻想著打仗立功,打打殺殺,全然不顧國家安危!窮兵黷武,勞民傷財,致使我大乾國力空虛,眾叛親離!每年耗費在軍費上的銀錢,若拿出一半用於外交懷柔,何至於有當年的遷都之禍?何至於讓陛下受驚?”
崔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接口:“說得對!如今我父親他們主張懷柔議和,正是為了消弭兵禍!假以時日,我國與北蠻定能重修舊好,和平共處!唯有貫徹懷柔之策,彰顯我天朝上國氣度,方能使四海臣服,國泰民安!至於武安侯秦元之流,一再妄動乾戈,導致生靈塗炭,遲早必遭天譴!望後來者引以為戒,莫要再行此禍國殃民之舉!”
這番投降派的高論一出,竟引得大堂中近半數的世家子弟紛紛點頭稱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陳鋒看著他們,忽然笑了。笑聲不大,卻充滿了濃濃的嘲諷和悲涼,聽得人心裡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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