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鋒營的日子,成了鄭猛揮之不去的噩夢。每一次衝鋒,都是與死神的貼麵舞。
身邊的袍澤像割麥子一樣倒下,冰冷的箭矢、呼嘯的彎刀、沉重的馬蹄……隨時可能帶走生命。
糧餉?早就成了奢望。能活下來,靠的是從死人堆裡扒拉一點乾糧,靠的是在荒漠裡尋找能吃的草根和可憐的沙鼠。長官的嗬斥鞭打,更是家常便飯。鄭猛靠著對家人的執念,憑借遠超常人的悍勇和一點點運氣,竟在一次次必死的衝鋒中活了下來。
命運的轉折發生在一次慘烈的遭遇戰。樓蘭一支精銳騎兵突襲了涼州軍一個重要的轉運據點。負責守衛的部隊一觸即潰,眼看糧草輜重就要落入敵手。
是鄭猛所在的先鋒營殘部,在千戶戰死、百戶重傷的情況下,硬是靠著對地形的熟悉和悍不畏死的衝擊,死死拖住了數倍於己的樓蘭騎兵,為增援爭取了寶貴的時間。那一戰,先鋒營幾乎死絕了,鄭猛渾身浴血,身披七創,卻像一尊不倒的血色戰神,斬殺了樓蘭統兵的百夫長,最終力竭倒下。
當時親臨前線督戰的涼州軍最高統帥——平西將軍馬威,目睹了這一切。馬威將軍素有識人之明,更欣賞勇猛忠誠之士。他將重傷昏迷的鄭猛親自帶回了大營,命最好的軍醫救治。待鄭猛傷愈,馬威將軍親自召見,不僅將他從先鋒營那個死人坑裡提了出來,更將他提拔為親兵營校尉,留在自己身邊聽用。
這對鄭猛來說,無異於撥雲見日!久違的公正和賞識,讓他那顆在冰冷的軍營裡幾乎凍僵的心,重新燃起了火焰。他發誓要追隨馬將軍,守衛涼州,報答這份知遇之恩!他省吃儉用,將大部分軍餉攢下來,每半年休沐回家一趟,交給年邁的父親和漸漸長大的小妹。看著家人臉上樸實的笑容,他覺得自己所受的苦,流的血,都值得了。
然而,好景不長。軍中糧餉,開始變得時斷時續,最後乾脆徹底停了。鄭猛心中不安,但馬將軍治軍甚嚴,他也不好多問。休沐日到了,他帶著省吃儉用攢下的、為數不多的軍餉,懷揣著對家的思念,匆匆趕回村子。
剛走到村口,他就感覺氣氛不對。往日熟悉的雞鳴狗吠聲稀稀落落,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的死寂。他快步跑向自家那幾間低矮的土坯房,院門敞開著,院子裡一片狼藉,籬笆被推倒,水缸破碎,晾曬的乾菜散落一地……
“爹?小妹?”鄭猛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聲音發顫地呼喚。
隔壁的王嬸聽到動靜,紅著眼睛跑了出來,一見到鄭猛,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猛子……猛子你可算回來了!你爹……你爹他……”
“王嬸!我爹怎麼了?我小妹呢?!”鄭猛一把抓住王嬸的胳膊,巨大的恐懼讓他幾乎窒息。
“一個月前……一個月前村裡來了一夥當兵的……騎著高頭大馬,凶神惡煞的……領頭的……看著像個公子哥……他們……他們看見你小妹在河邊洗衣裳……就……就……”王嬸泣不成聲,“你爹聽到動靜衝出來攔……被……被那領頭的公子哥……一刀……就給……捅死了啊!猛子!”
鄭猛如遭雷擊,眼前一黑,踉蹌著退了兩步,靠在殘破的院牆上才勉強站穩。
“那我小妹呢?!”他嘶聲問道,聲音如同砂紙摩擦。
“丫頭……丫頭被他們搶上馬帶走了……後來……後來就再沒消息了……”王嬸抹著眼淚,“你爹的後事……是村裡幾個老鄰居湊了點薄板……葬在後山了……”
鄭猛隻覺得一股腥甜湧上喉頭,硬生生被他咽了下去。他雙眼赤紅,對著王嬸和聞聲趕來的幾個老鄰居,重重地跪了下去,額頭磕在地上,砰砰作響:“王嬸!各位叔伯!鄭猛……謝過大家為我爹收殮之恩!鄭猛……來世做牛做馬,報答諸位!”
他猛地站起身,聲音如同九幽寒冰:“王嬸!您可知……那領頭的畜生……叫什麼名字?是哪部分的?”
王嬸被鄭猛那擇人而噬的凶狠眼神嚇住了,哆嗦著道:“聽……聽他們隊裡有人喊……喊他江……江公子?好像……好像是涼州城裡……大官家的……”
“江——離——!”鄭猛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帶著滔天的恨意和血腥味!
接下來的兩天,鄭猛如同行屍走肉。他給父親上了墳,用顫抖的手撫摸著粗糙的墓碑。然後,他開始四處打聽妹妹的下落。他不再是那個莽撞的軍漢,而是像一頭受傷的孤狼,隱忍著,穿梭在涼州城的大街小巷,利用他軍中的關係和僅存的銀錢,一點點拚湊著那令人絕望的碎片。
最終,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那座在涼州城如同小型宮殿的江府!也指向了那個他刻骨銘心恨著的名字——江離!
第三天,休沐的最後一天。鄭猛換上了一身相對乾淨的舊衣服,來到了江府那朱漆大門前。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翻騰的殺意,對著門房,用一種近乎卑微的語氣道:“煩請通稟,涼州衛校尉鄭猛,求見江離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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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房斜眼打量著他破舊的軍服,態度倨傲。鄭猛默默遞上了僅存的一塊碎銀子。門房掂了掂,這才懶洋洋地進去通報。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就在鄭猛以為對方根本不會見他時,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才吱呀一聲,開了條縫。江離穿著一身華貴的錦袍,在一群家丁的簇擁下走了出來。他臉上帶著宿醉未醒的慵懶和不耐煩,看到鄭猛,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充滿了輕蔑和刻薄:
“喲?這不是咱們的鄭大校尉嗎?怎麼?攀上馬將軍的高枝兒了?今天休沐不在家好好享受天倫之樂,跑來擾本公子清夢作甚?本公子好不容易休沐三天,正想找點樂子呢。”
那“天倫之樂”四個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紮進鄭猛心窩。他用儘全身的力氣,才壓製住撲上去撕碎對方的衝動,頭顱深深低下,聲音乾澀嘶啞,充滿了屈辱:“江……江公子……小的……小的想問問……一月前在鄭家窪……被您……被您帶回來的那個姑娘……她……她是小的親妹子……鄭小娟……小的……請江公子開恩……念在小人曾為涼州出過些許微力的份上……將……將小妹……還給小的吧……”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從喉嚨裡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血淚。
“哦?”江離拉長了聲調,故作姿態地歪著頭想了想,隨即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又帶著虛偽惋惜的表情,用力一拍腦門:“哎呀!你說那個小丫頭啊!嘖嘖,是叫小娟來著?是挺水靈的,就是性子潑辣了些,原來竟是鄭校尉你的妹子?嘖嘖嘖……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了!”
江離往前湊近一步,臉上帶著令人作嘔的假笑,壓低了聲音,語氣卻充滿了惡毒的戲謔:“可惜啊……可惜啊鄭校尉!你來晚了!你那妹子啊……嘖,太不識抬舉了!本公子不過是想讓她給幾位遠道而來的朋友也‘伺候’一下……又不是不給她錢?結果呢?她竟然敢尋死覓活!真是給臉不要臉!”
鄭猛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江離仿佛沒看見,繼續用那種輕佻而殘忍的語氣說著:“第二天一大早……她就……上吊了!嘖嘖嘖……可惜了那副好皮囊……”
鄭猛隻覺得眼前一片血紅,耳邊嗡嗡作響,江離後麵的話像是隔著一層水幕傳來,模糊不清。他死死咬著牙關,牙齦都滲出了血,才沒讓自己當場發狂。
“江公子……那……那小妹的屍身……屍身呢?”鄭猛死死咬著牙,不讓自己的恨意爆發出來,“可否……歸還與我?也好讓她……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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