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怒罵聲此起彼伏。
"操他娘的!"
"城裡人欺負到咱蘇家頭上了?"
"乾他丫的!"
就在這時,一陣尖銳的女聲從人群外傳來。
"都讓開!"
王桂香帶著二十多個婦女氣勢洶洶地衝進打穀場,每人胳膊上都挎著個包袱。
"蘇建軍!"
王桂香一把揪住丈夫的耳朵。
"這麼大的事不告訴我?要不是李嬸聽見廣播,我還蒙在鼓裡呢!"
蘇建軍疼得齜牙咧嘴。
"哎喲,媳婦,我這不是著急嘛..."
"著急個屁!"
王桂香鬆開手,轉身對婦女們一揮手。
"姐妹們,把乾糧發下去!"
她又從懷裡掏出個布包塞給蘇建軍。
"這是咱家攢的五十塊錢,帶上,萬一用得著。"
蘇建軍愣住了。
"媳婦,你..."
"你什麼你!"
王桂香眼睛一瞪,雖然嘴上不饒人,但眼圈已經紅了。
"雖然老大家的孩子不懂事,但那也是咱老蘇家的種!城裡人敢動他,就是打咱們全村的臉!"
她突然提高嗓門。
"蘇建國家那幾個不爭氣的,回來再收拾他們!"
婦女們迅速將熱乎的烙餅、煮雞蛋分發給男人們。
王桂香一邊發一邊罵。
"蘇建國這個沒用的,自己兒子都護不住!老爺子那麼大歲數了還得操心...都說城裡好,現在好了吧。"
但她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不慢,把最好的乾糧都塞給了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們。
老支書數了數人數,點點頭。
"差不多了,咱們..."
"等等!"
王桂香突然喊道。
"我也要去!"
蘇建軍皺眉。
"你去乾啥?女人家家的..."
"放你娘的屁!"
王桂香一把拽住蘇建軍的脖子。
"蘇家的媳婦就不是蘇家人了?明德那孩子小時候我還喂過他奶呢!"
她轉身對婦女們喊道。
"姐妹們,願意跟我進城的舉手!"
二十多個婦女齊刷刷舉起手,七嘴八舌地嚷著要一起去。
蘇建軍急了。
"胡鬨!你們去了能乾啥?"
"乾啥?"
王桂香冷笑一聲。
"女子能頂半邊天,你忘了?"
她從包袱裡抽出一把鋒利的剪刀。
"再說了,老娘當年也是民兵連的,真打起來誰怕誰?"
老支書見狀,歎了口氣。
"建軍啊,讓桂香她們去吧。城裡不比鄉下,有個女人照應也好。"
蘇建軍還想說什麼,王桂香已經一屁股坐上了打頭的牛車。
"少廢話,趕緊出發!再磨蹭天都黑了!"
太陽完全升起時,蘇家屯的隊伍已經浩浩蕩蕩出發了。
十二輛牛車打頭,後麵跟著十多輛自行車,再後麵是步行的人群,男女老少加起來足有一百五十多號人。
塵土飛揚中,不知誰起了個頭,眾人唱起了當年打鬼子時的民兵小調,歌聲驚起了路邊稻田裡的白鷺。
打頭的牛車上,蘇建軍臉色陰沉如水。
王桂香坐在他旁邊,從包袱裡掏出針線,開始縫製一麵簡易的白布橫幅。
"你這是乾啥?"
蘇建軍問。
王桂香頭也不抬。
"這你都不懂?寫標語啊,到了城裡好舉著。"
她咬斷線頭,展開白布,上麵用紅布條縫著"血債血償"四個大字。
蘇建軍倒吸一口冷氣。
"媳婦,這..."
"咋了?"
王桂香冷笑。
"他們敢打人,就彆怕咱們討說法!"
隊伍最前麵,幾個半大小子舉著用床單臨時做的橫幅,上麵用鍋底灰寫著"嚴懲凶手還我公道"。
老支書坐在牛車上,不時回頭張望,確保沒人掉隊。
當這支浩浩蕩蕩的隊伍經過沿途村莊時,路邊的村民都驚呆了。
有人認出了蘇家屯的人,趕緊跑回家報信。
不到半天,方圓幾十裡都知道了——蘇家屯全村出動,要去城裡討公道!
下午三點。
蘇老爺子站在城門外的大槐樹下,身板挺得筆直,那件洗得發白的舊軍裝熨得一絲不苟,胸前的軍功章在夕陽下閃著微光。
他眯起眼睛,望向遠處塵土飛揚的土路。
“來了。“
老爺子低聲說道,嘴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