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蘇啊,身體好些了嗎?"
李長河臉上堆著笑,眼角的皺紋擠成一團。
蘇建國眯起眼睛。
這位李副廠長平日裡架子大得很,普通工人想跟他說句話都難,今天居然親自來探望?
"托您的福,死不了。"
蘇建國語氣平淡。
李長河把營養品放在床頭櫃上,搓了搓手。
"老蘇啊,你看這事鬨的...王副廠長家裡托我給你帶個話,那個劉翠花因為男人進去了,心情不好,態度有些過分,他們一家深表歉意。"
蘇建國冷哼一聲,沒有回話。
李長河見狀,聲音壓低道。
"其實...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王家願意出一萬塊作為補償,隻要你簽個諒解書..."
"李副廠長。"
蘇建國打斷他。
"我在軋鋼廠乾了三十年,您覺得我是能被錢收買的人嗎?"
李長河臉色變了變。
"老蘇,彆這麼固執。王副廠長他們家在工業局有人,你得罪不起..."
"滾出去。"
蘇老爺子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像刀子般鋒利。
李長河臉色瞬間煞白,帶著兩個車間主任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這位老爺子,他可惹不起。
接下來的一上午,蘇建國的工友,朋友,甚至他家的鄰居都來給王家當說客。
奈何,蘇建國就跟那茅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誰來都不好使。
即便是王家把賠償金開到了兩萬,也一點沒有鬆口的意思。
不過,隨後王家人就想到了解決辦法,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人,其實並不是蘇建國,而是蘇建國的二兒子,蘇明德,隻要取得蘇明德的諒解,這件事情,就好辦多了。
蘇建國這邊中午剛吃過飯,病房門再次被敲響。
這次進來的是街道辦主任趙德才和兩個工作人員。
"蘇師傅,打擾了。"
趙德才五十出頭,梳著一絲不苟的背頭,臉上掛著職業化的微笑。
蘇建國心裡一沉。
趙德才在街道辦說一不二,連派出所所長都要給他三分麵子,最主要的,他是自己兒子,蘇明德的直屬領導。
"趙主任親自來,有何貴乾?"
蘇建國強撐著坐直身體。
趙德才拉了把椅子坐下。
"蘇師傅啊,明德這孩子我是看著長大的,工作認真,表現一直不錯。"
他話鋒一轉。
"不過最近街道辦接到群眾舉報,說他利用職務之便收受好處..."
蘇明德猛地從病床上坐起,牽動傷口疼得齜牙咧嘴。
"胡說!我從來沒有..."
"趙主任。"
蘇建國按住兒子的手。
"明德在街道辦工作三年,連根針都沒往家拿過。您要是有證據,現在就拿出來。"
趙德才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蘇師傅,話不能這麼說。這舉報信上寫得有鼻子有眼的..."
他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個信封。
"當然,如果明德願意簽個諒解書,這事我可以壓下來。"
蘇老爺子猛地一拍床頭櫃,搪瓷缸震得跳了起來。
"姓趙的!你收了王家多少錢?"
趙德才臉色一變。
"老爺子,您這話可就不對了。我是為明德的前途著想,這件事情,最大的受害人,就是明德,隻要明德簽字,我保證,他三年內,必升正科。"
"明德。"
蘇建國轉頭看向兒子。
"你怎麼說?"
蘇明德聽到正科兩個字的時候,明顯眼睛亮了一下,不過,最後還是說道。
"我聽我爹的。"
趙德才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蘇明德,你可想清楚了。這份工作來之不易..."
"趙主任。"
蘇明德聲音不大卻很清晰。
"我爹從小就教育我,做人要堂堂正正。如果我今天為了保住工作就妥協,那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趙德才陰沉著臉站起身。
"好,很好。你們蘇家骨頭硬,我倒要看看能硬到什麼時候!"
說完摔門而去。
下午三點多,王秀芬帶著兩個女兒還有公公婆婆都回了家,一直在醫院住著,也不是那麼回事。
床頭邊,蘇明德臉色比前幾天好了不少。
"爹,您說王家還會耍什麼花招?"
蘇建國正要回答,病房門突然被輕輕推開一條縫,一張熟悉的臉探了進來。
蘇明德的身體猛地僵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明德..."
劉美娟推開門,怯生生地站在門口。
她穿著素淨的藍色連衣裙,臉上沒有往日的濃妝豔抹,眼睛紅腫,像是哭了很久。
蘇建國眯起眼睛。
這女人怎麼出來的?
不是應該和王振國一起被關著呢嗎?
"你來乾什麼?"
蘇明德的聲音有些沙啞,乾澀得不像自己的。
劉美娟咬著嘴唇走進來,手裡捧著一束野花。
"我...我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