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驪山地宮那深邃的暗處,原本規律咬合的青銅齒輪聲突兀地戛然而止。陽陵令魏邈手中提著的魚油燈猛地一晃,昏黃黯淡的燈光在陰森的地宮中搖曳不定,緩緩掃過壁龕裡成排擺放的錯金銅虎符。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本應契合無間的符節,此刻竟如同被一股神秘力量撕扯,齊刷刷地裂成了兩半。這一幕,恰似十二時辰前慘遭活殉的七十名機關匠的怨念衝破禁錮,開始應驗。
三天前,丞相李斯親自蒞臨地宮驗收機關。當那巨型青銅水銀泵轟然啟動的瞬間,宛如觸發了一場邪祟的儀式,三千盞人魚膏燈像是被同一股黑暗力量操控,同時噴出滾滾如墨的黑煙。在那濃稠的煙霧之中,漸漸浮現出七十二張麵容扭曲的楚國戰俘麵孔,他們正是去年被無情澆築進承重柱的墨家工匠。李斯見狀,臉色一沉,不假思索地厲聲下令:“所有參與地宮建造之人,明日午時於西側墓道活殉!”
魏邈在處決名冊上顫抖著勾掉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身後傳來一陣清脆卻透著寒意的算珠碰撞聲。他緩緩轉過頭,隻見幽冥當鋪掌櫃那散發著詭異光澤的青銅儺麵,在昏暗燭火的映照下若隱若現。掌櫃雙手托著一隻陶罐,裡麵浸泡著七十枚心臟,每一顆心臟之上,都刻著醒目的“公輸”二字。“典當這些匠人的怨魂,陽陵機關便能永保機密。”掌櫃那尖銳的指甲輕輕劃過陶罐,暗紅色的血水順著陶罐壁滲出,勾勒出古老神秘的甲骨文契約,“不過,魏大人需付出的代價,是獻出雙眼。”
子時三刻,地宮墓道裡漆黑如墨,魏邈摸索著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觸發那致命的連環翻板。此時,他的右眼已被殘忍剜去,填入了那可怕的陶罐之中。僅存的左眼透過儺麵人所給的獨目鏡,眼前的景象讓他頭皮發麻:那些本應早已死去的匠人,此刻竟如幽靈般懸浮在機關樞軸旁,專注地忙碌著。他們的心臟在陶罐裡劇烈跳動,發出沉悶的聲響,而手中的鑿子卻在青銅齒輪上刻下一行行楚國文字。
次日驗收時,李斯滿臉驚歎,對地宮的精妙機關讚不絕口:人魚膏燈仿若有靈,能隨著人的腳步或明或滅;水銀河像是被無形之手引導,自動避開玉棺;連弩機更是神奇,能在極短的三息之內更換箭匣。然而,魏邈那獨眼中所映出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恐怖真相:每一個齒輪的縫隙間,都緩緩滲出烏黑的血液;承重柱裡,不時傳出指甲抓撓木板的刺耳聲響。
始皇駕崩的那個夜晚,地宮深處突然傳出編鐘自鳴的詭異樂聲。魏邈心懷忐忑,提著燈匆匆趕去查看。一進入那片區域,他驚恐地發現,所有機關獸的眼珠竟都齊刷刷地轉向他那隻僅存的完好左眼。與此同時,青銅鶴嘴裡銜著的竹簡突然展開,上麵赫然寫著當年被他陷害的墨家巨子的遺書:“以眼換眼,以心換心。”
更驚悚的事情接踵而至,隻見七十具匠人屍體從殉葬坑中緩緩爬出,他們的胸腔空蕩蕩的,卻行動自如,精準地修複著每一處機關。在魏邈的獨目鏡裡,這些屍體的一舉一動,都與陶罐中跳動的心臟完全同步,仿佛被一根無形的線牽引著。
九月,舉行葬儀之時,當胡亥將始皇棺槨緩緩送入地宮,刹那間,承重柱毫無征兆地崩裂開來。在一片混亂之中,魏邈恍惚間看見掌櫃的儺麵浮現在水銀河之上,冷冷說道:“你典當的是匠人之怨,卻忘了他們最拿手的,便是破解契約。”
話音剛落,陶罐裡的七十顆心臟同時炸裂,一股強大的力量瞬間席卷整個地宮,機關全部倒轉。連弩機瘋狂地射向送葬隊伍,水銀蒸氣彌漫開來,無情地毒殺著宗室子弟,玉棺也緩緩自動沉入九泉之下。在魏邈的左眼被青銅齒輪絞碎的最後一刻,他看到的是儺麵人手中的算盤,那七十枚算珠正幻化成一麵麵楚國戰旗,迅速插滿了整個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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