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四年濰水河畔,腐屍堆成的丘陵浸著腥甜,韓信踩著楚軍將領龍且的斷首登台。他腰間懸著染血的佩劍,左手緊攥一枚龜甲——那是齊地巫師從屍山血海裡扒出的古物,龜甲裂紋間滲著幽藍熒光,傳說這是幽冥當鋪的「往生當票」。
五更梆子響過三聲,他獨闖被洪水衝開的齊王陵。墓道壁畫上的九頭玄鳥突然振翅,金箔眼睛泛著活人般的冷光,銜著龜甲往黑暗深處飛去。青銅門轟然開啟時,三重幻影在燭火中交疊:執戟巡營的布衣少年、冕旒加身的三軍統帥、還有頸間血如泉湧的模糊人形——那是他尚未走完的宿命。
「武涉那說客剛走,將軍就來赴約了?」青銅儺麵掌櫃攪動著三足鼎,鼎中翻湧的人舌碎塊正發出範增的怒吼、酈食其的悲歎。掌櫃展開帛書,二十八顆星宿算珠自動拚出齊國版圖:「典當味覺,換二十萬齊楚聯軍聽令。」韓信腰間佩劍突然嗡鳴,劍穗上呂雉所贈的玉環裂開蛛網狀細紋——那是漢宮皇權的警示。
十月初三,臨淄城外塵沙蔽日。辯士蒯通單騎叩營,七次獻策未果的他,口中始終含著刻滿甲骨文的玉琮——韓信典當的是對珍饈的感知,而他典當的,是說真話的權利。「今日所言若有虛妄,願受剜舌之刑。」玉琮吐出時染著血絲,其上血印如活物般蠕動。他展開三幅卦象:無妄卦預示劉邦猜忌,未濟卦暗喻項羽末路,卻將象征太平的地天泰卦撕成齏粉。
韓信盯著蒯通滲血的舌尖——那些龜甲般的裂紋裡,正滲出墨色毒液。當「野獸儘而獵犬烹」的話音落下,七十二顆帶血銅釘自帳頂墜落,釘頭刻著薑尚當年封印的地煞圖騰。此刻他才驚覺,所有的預言都是典當的利息,早在齊王陵的青銅門前,就已寫下賒賬的憑據。
漢五年改封楚王,下邳城頭的宴飲索然無味。韓信夾起鹿肉,入口卻似嚼著土塊;斟滿的美酒灌進喉嚨,竟比苦膽更澀。最可怕的是每當「陛下」二字欲脫口,二十八根銅釘的幻覺便刺穿咽喉——那是他典當語言時埋下的蠱。
蒯通被押解進京時,舌頭已碎成甲骨殘片:「將軍可記得當鋪第三戒?九筆交易必有一『不收』——忠犬易馴,不忠者必遭反噬。」他咳出的星宿獸骨上,血絲正勾勒出「兔死狗烹」的古篆。韓信腰間龜甲突然發燙,浮現的血字如判官朱筆:「未償之債,三倍追討。」
長樂宮鐘室的人皮燈籠忽明忽暗,呂雉手中鹿盧劍映出他慘白的臉:「蕭相國讓你看清楚——齊王陵的三個幻影,如今隻剩你了。」劍尖刺入心臟的刹那,七十二地煞的嘶吼從地基下傳來,他看見蒯通的舌尖在鼎中浮沉,正將預言刻進未央宮的每一塊磚石。而千裡之外的彭城廢墟,幽冥當鋪的算盤聲再次響起,算珠撥弄的,正是下一個入局者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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