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一年615年)秋
雁門關外的砂礫在暮色中泛著鐵鏽紅。戍卒王二狗蹲在烽燧台下,用指甲摳著夯土牆縫裡滲出的砂粒——這些混著碎骨渣的砂石,是去年征高句麗時戰死同袍的骨灰拌著塞北赤土夯築的。他懷裡揣著半塊發黴的胡餅,那是三天前從突厥斥候屍體上扒來的。
城頭突然響起急促的柝聲。校尉張須陀一把拽起王二狗,指著關外騰起的煙塵:"狗日的始畢可汗,真挑了秋肥馬壯的時節來!"
三十萬突厥騎兵卷起的砂暴遮蔽了殘陽,城牆上剛補的夯土簌簌掉落,露出裡麵密密麻麻的指甲蓋——那些被活埋進城牆的民夫,臨終前用指甲在土裡刻滿了"冤"字。
地窖裡的隋煬帝砸碎酒盞,琉璃碎片映出他扭曲的臉:"朕三征高句麗都活下來了,還怕這些蠻子?"跪在一旁的民部尚書樊子蓋突然抽搐——他看見砂粒正從地縫鑽出,在禦案上拚出"雁門劫"三個字。
子夜時分,張須陀摸到關城南角的藏兵洞。白日戰死的士卒屍體正被砂粒吞噬,血肉融入城牆的裂縫。青煙中浮現玄色匾額,掌櫃的青銅儺麵映著二十八盞白骨燈籠:"將軍欲用何物換守城之力?"
"八百戍卒的忠魂。"張須陀抽出橫刀割破掌心。掌櫃卻搖頭:"雁門砂早吸飽了怨氣,不如用活人的忠誠。"算盤聲裡,十二枚刻著"驍果"二字的金珠懸浮空中。
當張須陀在甲骨文當票按下血指印時,沒注意夏代龍璽旁還有枚小印——正是他當年在齊郡剿匪時,私藏的叛軍首領印章。
次日突厥發動總攻。撞城木砸向關門的瞬間,城牆縫隙突然噴湧赤砂,砂粒在空中結成《孫臏兵法》中的"雁行陣"。王二狗看得真切——那些砂子分明是無數縮小的人形,嘶吼著"死不葬遼東"撲向敵騎。
"是去年死在遼河的弟兄們!"戍卒趙六指突然發狂,用牙啃咬城牆。砂粒鑽進他眼眶,化作血色旋渦將雲梯上的突厥兵絞成肉泥。張須陀的橫刀也裹上砂甲,刀刃過處敵首自動斷裂——直到他看見砂甲裡浮現出母親的臉。
地窖裡的隋煬帝正用金匕割羊肉,突然慘叫——砂粒從地縫鑽出,在他手臂上拚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樊子蓋趁機將密詔塞進信鴿腳環,鴿羽卻被砂粒打落。
第七日夜,王二狗發現砂陣開始無差彆攻擊。校場水井湧出的砂子纏住夥夫老陳,在他皮膚上烙出"逃兵死"三個字——正是張須陀上月處決逃兵時的判詞。
"將軍的契約偷換了概念。"扮作民夫的幽冥掌櫃出現在粥棚,砂粒在他掌心聚成算盤:"他要的是絕對忠誠,砂陣便吞噬所有異心者。"
趙六指突然用洛陽口音大喊:"額本是修運河的陝州人!"他的左眼立刻被砂粒灌爆,右眼卻流下黑血——去年在遼東,他正是裝成關中人逃過征丁。
第十日糧儘。張須陀持刀逼視幽冥掌櫃:"契約說砂陣可守城百日!"
掌櫃掀開儺麵,露出張須陀剿匪時誤殺的流民麵孔:"八百忠魂早被楊廣耗在遼東,你典當的實為最後的人性。"
地窖轟然坍塌。隋煬帝的龍袍被砂粒撕成襤褸,玉璽上的"受命於天"被砂粒改寫為"囚"字。樊子蓋趁機將皇帝推入密道,自己卻被砂牆吞沒——他至死緊攥的密信裡,砂粒拚出了"太原李"三字。
解圍那日,李世民率輕騎趕到關下。他看見幸存的戍卒在砂牆上刻字,砂粒自動填補成《秦王破陣樂》的音符。王二狗把校尉的橫刀埋進砂堆時,刀柄的叛軍印突然發光——砂粒聚成張須陀的臉,對著太原方向跪拜。
三個月後,運河畔的新墳冒出赤砂。有船工看見砂粒在水麵拚出"雁門劫,驍果怨,十八子,得神器",被宇文述的親兵亂箭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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