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三載744年)春
長安興慶宮的沉香亭被夜雨洗得發亮,李龜年懷抱羯鼓穿過回廊時,聞見欄外牡丹混著血鏽味的異香。三日前貴妃在此醉吟《清平調》,此刻金絲楠木梁柱正滲出暗紅汁液,將白玉欄杆染出類似蜀地朱砂的紋路。
高力士捏著波斯進貢的水晶鼻煙壺,在亭角發現更詭異的痕跡——那些本該凋謝的"醉楊妃"牡丹,竟在子時重新綻放,花瓣上浮現著貴妃昨夜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花蕊深處藏著半張泛黃宣紙,正是李白醉寫"雲想衣裳花想容"時,被貴妃撕毀的《清平調》初稿殘頁。
"娘娘可知這沉香亭本就是件典當物?"
突如其來的沙啞嗓音驚得高力士倒退半步。雨幕中浮現的玄色幔帳下,站著位戴昆侖奴麵具的老者,手中算盤二十八枚星宿算珠正泛著青光——正是五十年前在則天皇後寢宮出現過的幽冥當鋪掌櫃。
貴妃撫著頸間金粟裝臂釧,想起開元二十八年那個寒夜。彼時還是壽王妃的她,在驪山溫泉宮發現武惠妃遺落的當票:甲骨文記載"以體香換君恩",印鑒是則天皇後稱帝時消失的夏代龍璽。
"玄宗當年典當了什麼?"貴妃指尖劃過亭柱滲出的紅液,觸感竟似凝固的龍血。
掌櫃掀開亭中石案,露出武則天親刻的《大雲經》梵文——那正是用高宗李治的頭痛症換來的帝位契約。算珠輕響間,沉香亭七十二根梁柱同時浮現甲骨文:"開元二十八年,李隆基當三十年陽壽換楊氏女傾國色。"
異變始於三日前霓裳羽衣舞終曲。當李白寫下"解釋春風無限恨"時,貴妃嗅到沉香亭飄來的腐爛氣息——她典當的體香正在變質,取而代之的是安祿山進貢的"龍腦香"裡暗藏的屍臭味。
更恐怖的是鏡中變化。寅時梳妝的貴妃發現,自己左耳後浮現出細密鱗片,右手指甲生長速度異常。尚服局女官查驗更衣時,在她肩胛骨處發現逐漸成型的甲骨文"香"字,與當年則天皇後肩頭的"曌"字如出一轍。
李白被囚於亭下地窖三日,終於看懂牆壁刻痕——那是宇文愷建造大興城時留下的鎮物圖譜。青石板上用劍南春酒液寫滿算式:"牡丹花期=聖眷隆衰=體香濃度x聖壽餘數"。
"翰林學士算錯了一步。"掌櫃將李白謄寫的《胡無人》手稿投入火盆,灰燼在空中組成新卦象:"需用謫仙的詩才重寫契約,才能保住貴妃皮囊。"
酒醉的詩人忽然大笑,用劍尖在胸口刻下"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鮮血滴落處竟化出《蜀道難》未公開的第九韻:"青泥何盤盤,百步九折縈岩巒。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衝波逆折之回川......"
子時三刻的換契儀式上,異變達到頂峰。七十二株牡丹同時爆出血漿,沉香亭地基浮現出武則天時期的明堂遺址。貴妃被迫典當《霓裳羽衣曲》原譜,換取體香延續至七夕乞巧節。
當李白被迫在當票補寫"雲雨巫山枉斷腸"時,長安城外的範陽鐵騎正按著新獲的《幽州歌》曲譜調整戰鼓節奏。沒人注意到,貴妃金粟裝臂釧裡藏著的半片當票,正逐漸顯出新契約內容:"以盛唐氣運換燕地二十年兵戈"。
天寶十四載安祿山起兵時,叛軍在沉香亭廢墟挖出塊刻字青磚。史思明認出這是李白字跡:"雲想衣裳已化齏,春風拂檻終成泥。最是倉皇辭廟日,猶悔沉香亭北語。"
同年冬,流放夜郎的李白在長江畔嗅到熟悉的腐爛牡丹香。船頭忽現的昆侖奴麵具老者,正用他的《臨終歌》手稿與安祿山的胡旋舞鞋進行新一輪典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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