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八載公元749年)上巳節
樂遊原的櫻花爛漫如血,李泌站在青龍寺飛簷上俯瞰長安城。這位黑衣宰相手握三枚開元通寶,銅錢在他指縫間跳躍時,總能聽見大燕國未來的馬蹄聲——直到今日卦象突然反轉,卦盤上代表安祿山的"祿"字銅片竟被一縷箜篌聲震碎。
平康坊南曲的胡姬酒肆裡,粟特樂師安菩陀擦拭著祖傳的螺鈿紫檀箜篌。這具來自波斯的人麵箜篌共有二十三弦,每根弦都繃著張金箔人臉,最上方那張赫然是七日前失蹤的永王妃容貌。
"典當聽覺換箜篌通靈之術,這買賣可劃算?"陰影裡的掌櫃佩戴青銅儺麵,腰間綴著二十八枚星宿骨牌。安菩陀沒看見對方嘴唇翕動,卻清晰聽見了聲音——十年前他在幽冥當鋪典當聽覺時,殘留的最後聲響便是這來自十八層煉獄的共鳴。
三月三上巳節,五品以上官員家眷齊聚樂遊原祓禊。當永王李璘的七寶香車碾過青龍坡時,山坡突然響起詭異的箜篌聲。
"音調是《秦王破陣樂》的倒奏!"太常寺協律郎話音未落,那些簪著芍藥的貴婦突然瞳孔擴散,四肢扭曲成提線木偶的姿態跳起了胡旋舞。她們發髻間垂落的鎏金步搖隨著舞姿叮當作響,竟與箜篌聲精準合拍。
金吾衛在現場找到二十八具焦尾琴,琴身貼著黃符朱砂寫的"商"字——正是二十八星宿中主殺伐的"商宿"標誌。
李泌掀開永王妃轎簾時,腥臭的黑色花瓣撲簌簌掉落。這位王妃的整張麵皮被剝離,替換成了箜篌共鳴箱上的雕花人麵,咽喉處插著支刻滿粟特文的青銅簧片。
"不是人皮,是《酉陽雜俎》裡提過的"響娘"秘術。"大理寺丞岑參用銀鑷夾起花瓣,"用少女喉骨磨成簧片,嵌在樂器上就能操控聽者心神。"
話音未落,那些被操控的貴婦突然齊聲尖叫,喉間飛出帶血銅片。銅片在空中組合成安菩陀的臉,金箔嘴唇開合:"明日午時,我要大明宮梨園三十八樂工的眼球。"
次日梨園,李泌將計就計擺下"九霄環佩陣"。三十八名樂工手持雷氏焦尾琴跪坐成奎宿星圖,琴弦上浸透黑狗血。當安菩陀的箜篌聲撕裂雲霄時,李泌突然抽出腰間玉笛——笛身赫然是他的師尊司馬承禎羽化前遺留的腿骨。
骨笛吹響《霓裳羽衣曲》的變調,音波激得梨園殿瓦炸裂。兩股聲浪在半空凝結成可見的波紋,粟特箜篌上的人麵金箔接連爆裂,露出底層密密麻麻的《連山易》殘卷文字。
"你竟把二十八宿方位刻在人臉上!"李泌的笛聲突然轉為淒厲,安菩陀耳孔淌出銀白色水銀——正是十年前他典當聽覺時注入的"聽泉"。
幽冥當鋪掌櫃的虛影在音爆中浮現:"商宿主殺,音律不過是載體......"
瀕死的安菩陀倒在梨園海棠樹下,皮膚浮現出青龍七宿的星圖。李泌用銀針挑破他指尖,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連山易》"震卦"篇的甲骨文。
"十年前我典當聽覺,換來看穿音律本質的"天耳通"。"樂師瞳孔開始擴散,"掌櫃讓我在長安布下二十八處音障,說是能阻止安......"
名字未及出口,他喉間的青銅簧片突然自燃,火苗呈現詭異的靛藍色。李泌搶在屍體化為灰燼前,從焦骨中拔出半枚刻著"商"字的玉琮——與三年前揚州雷塘古墓出土的星宿祭器如出一轍。
當夜子時,李泌獨闖樂遊原荒塚。北鬥七星倒懸在二十八具焦尾琴組成的星陣上方,每具琴都嵌著張正在腐爛的貴人麵皮。他用司馬承禎的骨笛吹奏《安魂曲》,麵皮上的《連山易》文字竟騰空而起,在月光下拚成幽冥當鋪的匾額。
"用音律改寫星宿軌跡,這才是你真正的買賣吧?"李泌的玉簪突然斷裂,長發間垂落三年前師尊羽化前留下的錦囊,上麵赫然是安菩陀的西域畫像。
青龍寺鐘聲恰在此時響起,驚飛滿原夜鴉。那些鴉群盤旋成的圖案,正是下一卷"安史劫"的關鍵卦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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