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鼓震落簷角冰淩,李隱的鹿皮靴碾過結霜的瓦當。大明宮含元殿脊獸上垂落的鐵鏈泛著幽光,鎖鏈儘頭沒入地磚的青銅螭首,正與懷中的琉璃舍利產生共鳴。
阿奴將虎撐卡進螭首獠牙,機括轉動的轟鳴驚起寒鴉。地磚裂開瞬間,硫磺味混著血腥氣噴湧而出,石階兩側的燈奴竟是人皮所製,掌心托著的顱骨燈盞裡燃著青綠磷火。
"寅位三丈,星紀分野。"李隱用劍鞘敲擊石壁,回音在秘道裡蕩出二十八星宿的方位。琉璃舍利在錦囊中發出蜂鳴,當第四十九次震動傳來時,秘道儘頭豁然洞開。
樞密使楊複光端坐青銅渾天儀下,紫袍上的十二章紋在夜明珠下泛著血光。他手中把玩的陰陽兵符正在拚合,銅符表麵浮現的河洛圖與地磚紋路嚴絲合縫。
"三年前景教寺四十九個童屍,煉成四十九枚舍利。"楊複光輕彈指尖,琉璃舍利從李隱懷中破囊而出,"今夜子正三刻,當紫微垣移宮換位,大明宮就會順著終南山地脈..."
阿奴突然甩出五毒釘,釘尖觸到楊複光衣角時竟化作鐵水。李隱的劍鋒已抵住他咽喉,卻發現觸感如中敗革——這分明是具貼滿符咒的傀儡屍!
真正的轟鳴從地底傳來。阿奴撲到渾天儀前,看到四十九枚舍利正按九宮方位震動,地麵開始浮現龜裂的星圖:"他在用舍利震動頻率引發地龍翻身!"
秘道突然劇烈搖晃,李隱拽著阿奴滾進側室。牆壁轟然倒塌,露出後麵灌滿黑水的密室。漂浮的屍體皆著親王冠服,最中央那具腐屍手中握著半塊玉玨——與二十年前暴斃的莊恪太子所佩完全一致。
"當年先帝賜死的可不止是太子。"楊複光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這些龍子鳳孫的怨氣,就是最好的祭品..."
阿奴突然割破手腕,血珠灑在琉璃舍利上竟發出鐘磬和鳴。她將染血的虎撐按向渾天儀某處星位:"震三巽四,這是道門移星換鬥的陣眼!"
李隱的劍光劈開暗門時,正看見楊複光在祭壇前剜心取血。青銅鼎中沸騰的黑水映出妖異星圖,鼎身銘文竟是景教經文與道門符咒的融合體。四十九枚舍利懸浮成環,中央位置缺口的形狀分明是...
"雙生兵符!"李隱將懷中銅符擲向鼎中。陰陽兵符相撞的刹那,鼎內黑水化作血霧,琉璃舍利接連爆裂。楊複光發出非人慘叫,他的紫袍下伸出無數紅線,每根紅線上都串著塊帶咒的骨片。
地動山搖間,阿奴扯著李隱躍入暗河。冰冷河水中漂浮著無數儺麵,內侍省的編號在幽光中連成詭異圖案。當他們在灞水支流浮出時,遠處大明宮已陷入火海,夜空中二十八星宿竟同時綻放血色光芒。
五更天的雪粒子砸在臉上,李隱握著半塊焦黑的陰陽兵符。河灘上擱淺的青銅鼎殘片裡,凝結著黑紅相間的晶體,像極了當年羅浮山洞窟裡的羅浮砂。
"他把自己煉成了陣眼。"阿奴刮取鼎身焦痕,"這些符咒是景教十字與太極圖的疊加..."她突然劇烈咳嗽,掌心血跡裡遊動著細如發絲的紅線蟲。
晨光刺破雲層時,金吾衛在灰燼中扒出半具焦屍。屍身心口插著莊恪太子的斷劍,焦黑的掌紋卻顯示這是二十年前就該死去的前任樞密使。李隱想起昨夜密室裡的親王屍體,突然明白那些腐爛程度不一的屍身,正是曆任皇權爭鬥的犧牲品。
刑部存檔的銅鎖被火烤得變形。李隱翻開塵封的甘露元年案卷,泛黃紙頁記載著:莊恪太子暴斃當夜,司天台曾記錄到紫微垣異動。夾頁裡飄落片金箔,上麵火烷字漸漸顯形:"河東道,雲中城。"
阿奴的鴿哨在窗外響起。染血的布條上潦草畫著河洛圖,九宮方位標注著各地藩鎮軍力布防。當李隱將琉璃舍利碎片拚在圖上時,裂紋恰好連成大唐疆域的輪廓。
暮色染紅終南山時,兩匹瘦馬踏上官道。李隱的包袱裡裝著青銅鼎殘片,阿奴的虎撐上係著紅線蟲屍。在他們身後,大明宮的殘陽如血,坊間開始流傳新帝登基的消息。而在更北方,雲中城的烽燧剛剛升起狼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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