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任府二房的雕花窗欞,在青石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院角的幾株海棠開得正盛,粉白的花瓣上還沾著晨露,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淡淡的香氣。
任嫣貓著腰,躡手躡腳地穿過回廊,繡著纏枝紋的藕荷色裙擺被她高高提起,露出一雙沾滿泥點的鹿皮小靴。
她一邊走一邊東張西望,像隻準備偷溜出籠的雀兒,靈動的大眼睛裡閃爍著狡黠的光。
“這次定要去楊柳村看看。”她小聲嘀咕著,紅潤的唇角勾起一抹壞笑。“附近沒去過的村子就那幾個沒去過了,好像都被我走遍了,昨天我都看見有些前頭去過的村子孩子,聽說我來,專門跑到隔壁村子竄門參加遊戲……”
“任!嫣!”
一聲厲喝突然從身後炸響,驚得任嫣渾身一顫,手裡的絹帕都掉在了地上。
她僵硬地轉身,隻見母親任二夫人正站在廊柱旁,一張保養得宜的鵝蛋臉氣得發白,梳得一絲不苟的墮馬髻上金步搖劇烈晃動。
任二夫人今日穿著絳紫色纏枝牡丹紋對襟衫,下配月華裙,本是端莊大氣的打扮,此刻卻因怒氣顯得格外淩厲。
她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一把揪住女兒的耳朵。
“哎喲!娘親輕點!”任嫣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掙紮。
換做以前,她肯定不會這麼老實地乖乖站好任由母親數落。
但前些日子麵對父親的訓斥,她是真怕了,而且還有不聽長輩話的前車之鑒……
現在任嫣倒是老實了許多。
“輕點?”任二夫人冷笑,手上力道不減。“你看看你這副樣子!”
她鬆開耳朵,轉而扯住任嫣的衣袖,那件價值不菲的藕荷色雲紋紗衣袖口勾破了一道口子。
“前些日子才做的新衣裳,今天就糟蹋成這樣!”任二夫人氣得聲音都變了調。“你當府裡的銀子是大風刮來的?”
任嫣撇撇嘴,滿不在乎地撣了撣衣袖。
“不過是件衣裳……”一件衣裳,自然不值得她在意,而母親顯然說的也不是一件衣裳,隻是借這個說事而已。
“不過是件衣裳?”任二夫人聲音陡然拔高。“你今年都十三了!彆人家的小姐這個年紀,哪個不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哪個不是跟著母親學管家算賬?就你!整天像個野丫頭似的往外跑!”
院裡的丫鬟婆子們紛紛低頭,假裝沒看見這場麵,但豎起的耳朵卻暴露了她們的好奇。
任嫣被訓得煩了,還是忍不住頂嘴了。
“那些有什麼意思?整天關在屋裡,悶都悶死了!”
“你!”任二夫人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塗著丹蔻的手指直發抖,好!好得很!等你將來嫁了人,被婆婆嫌棄,被妯娌笑話,看你後不後悔!”
母女倆一個不以為意、一個氣得臉都黑了。
正當母女二人僵持不下時,一陣清脆的鳥鳴從牆外傳來。
任嫣眼珠一轉,突然計上心頭。
“娘親。”她瞬間換上乖巧表情,聲音甜得能滴出蜜來。“女兒今日是去找小晴妹妹玩的。”
任二夫人的怒火戛然而止,就像被潑了盆冷水。
她狐疑地打量著女兒。
“當真?”
“千真萬確!”看著母親變臉般的態度,任嫣更加肯定了幾分剛才的急中生智。
任嫣信誓旦旦地點頭,這次倒不全是謊話。
她這去村子裡玩,原本就是小晴帶的啊!
對啊!帶頭往府外跑的,可是在你們這些長輩眼中乖巧懂事的小晴妹妹啊!
雖然任嫣心底裡有所微詞,但她自然是沒敢說出來。
廢話,這話說出來,她都知道自家母親是怎麼反駁她的了。
人家小晴出門是乾正事的!哪像你隻知道玩!你若能學小晴三分,不,不需要多,隻需要你學得人家一兩分,我不但不攔著你,還每天安排轎子送你出門!
任嫣腦子自行腦補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