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表現突出,楚江很快被調去開荒隊的先鋒組。
這裡都是各小隊的精銳,每天能領到額外的豆餅。
更讓他驚訝的是晚上的掃盲班。
隊裡就有不少有功名在身的文職乾部,那些秀才平日裡多是做些登記卷冊的工作,晚上會輪流教大家認字。
“今天學‘人’字。”教書先生指著沙盤。“一撇一捺,互相支撐,這就是咱們生產隊的道理!”
楚江鬼使神差地跟著比劃。
在雲瀾,平民識字是要殺頭的。
休息時,他故意套話。
“學這些有啥用?”
“用處大了!”同組的王老漢激動地說。“認字就能看布告,能算工分,將來還能……”他壓低聲音。“當乾部!”
最震撼的是旬末的訴苦大會。
一個白發老農站在台上,哭訴地主如何逼死他全家。
台下哭聲一片,楚江突然發現自己的拳頭捏得發白。
他想起了雲瀾邊境那些被貴族獵殺的逃奴。
雨季來臨前,生產隊組織了開荒競賽。
楚江帶領的小組創下紀錄——單日開墾荒地五十畝。
慶功會上,大隊長老馬親自給他係上紅綢帶。
“經隊委會研究決定。”老馬洪亮的聲音傳遍全場。“破格提拔楚大河同誌為開荒七分隊副隊長!"”
掌聲雷動。
楚江愣在原地,直到被推上土台。
台下是幾百雙熱切的眼睛,有羨慕,有敬佩,還有他從未見過的……
真誠的祝福。
“說兩句!”有人起哄。
楚江張了張嘴,突然發現準備好的說辭一句都說不出口。
他深吸一口氣,話出口的這一瞬,他似乎真正成為了那一個在生產隊裡紮實工作的嘴笨憨厚漢子楚大河了。
“我……我一定帶著大夥多開荒!讓所有人都吃飽飯!”
這句樸實無華的承諾,竟換來更熱烈的歡呼。
當晚,新任楚副隊長躺在單獨的草棚裡,輾轉難眠。
枕頭下壓著一塊勞動模範木牌,腰間彆著象征乾部身份的紅布條。
小隊隊員趙鷹的接頭暗號在遠處響了三次,他卻沒有回應。
成為乾部後,楚江接觸到更多核心信息。
在隊委會上,他第一次看到了完整的鹿省地圖——上麵標注著即將建設的紡織廠、煉鐵坊、水渠網絡……根本不是軍器局。
“同誌們!”紅姐指著地圖。“等秋收後,我們要在這裡建小學,讓工人的孩子都能上學!”
楚江的記事本上畫滿了情報草圖,但最近幾頁卻記著掃盲班教的《憫農》詩。
最煎熬的是麵對新來的流民。
有個雲瀾口音的少年引起他的警覺,對方眼中閃爍的,是半年前他自己的眼神。
他太了解隱藏在這種眼神之下的心情了。
是見慣這荒年貪官汙吏橫行、平民百姓流離失所餓死街頭慘狀,對這天下的不公,對這大夏朝廷積攢了滿腔怨氣的眼神。
隱藏在平靜的眼神之下,是憤怒與仇恨。
“你……”楚江把少年拉到角落,突然改口。“識字嗎?”
少年警惕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