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站在測量點,站定不動的時候,像是一群正在瞭望前方的拾荒者。
邋遢,寂寥,落寞。
時而又像平地而起的土撥鼠們,似要一躍而起。
江鑒錚和同行領導過來的時候,車進不來,隻能靠步行。
兩隊人馬相遇,領導們看著他們,有些繃不住了。
這條件……未免太艱苦過頭了。
地勘院的眾人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他們,繼續手裡的工作。
為了充分發揚領導體恤基層的優良精神,江鑒錚他們留下來同地勘院一起吃飯。
大米吃完了,米糧蔬菜明天到,現在就剩下一包洋芋。
中午飯吃的火燒洋芋,大領導實在受不了,這都什麼年代了,怎麼還能這麼艱苦的?!
沒人搭理他的牢騷。
你要有本事解決就解決,沒本事解決彆叨叨。
沒人願意分他一點單山蘸水和乳腐。
江鑒錚和三人坐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大壯用草帽端來了一帽子火燒洋芋,倒在地上。
印珊從身後撿起一塊鐵皮,刮去黑糊的位置,留下金燦燦的洋芋,遞給江鑒錚。
她推了推李子,李子從工裝口袋裡摸出一瓶乳腐,打開蓋子,放到四人麵前。
大壯給三人各發了一支筷子,用於挑乳腐吃洋芋。
江鑒錚學著燕山三人的動作,朝著手裡的洋芋吹了吹熱氣,用筷子蘸了乳腐放在洋芋上,張嘴,開吃。
“你們斷糧幾天了?”江鑒錚問印珊。
她嘴裡吃著洋芋,呼著熱氣,“兩天,昨天吃的是蒸紅薯,水不夠了,今天隻能吃烤洋芋。”
江鑒錚扭頭去看場地中間的燒火堆,柴火是就地取材的房屋廢木料,下麵的灰裡還埋著一堆洋芋在燒,地勘院的同事在負責烘烤。
他們挺享受這個過程的,大家樂嗬嗬的坐在一起,討論誰手裡的洋芋燒起的皮最金黃,厚度最合適,一眾人吃得搖頭晃腦。
他們在廚房裡的操作不行,在野外的生存技能不錯。
“喝的水沒了?”江鑒錚又問。
印珊扭頭去看堆放物資的帳篷,“有,還有好幾箱呢,我去拿給你?”
江鑒錚拉住要起身的印珊,“不是,車子後備箱有,不夠我去抬。”
“不用,明天就有水來了。”
印珊繼續刮洋芋,為了給江鑒錚。
江鑒錚在看她的臉,遍布已經乾涸顏色不均的泥水,還有現在吃火燒洋芋蹭上的碳灰,一層複一層,除了眸子晶亮,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像是剛從土灶洞裡爬出來的一樣。
他想伸手幫她擦,手剛伸出去,印珊把刮好的洋芋放到他手裡。
江鑒錚微愣,收回了手。
“你們還能堅持得住嗎?”
他把洋芋掰作了兩半,跟著印珊的動作進行,這樣挑乳腐更方便一些。
印珊點頭,“沒幾天的工作了,你之前發消息給我,我回不了,沒信號。”
“嗯,我知道。”
他空閒的時候打過電話給她,提示音隻有不在服務區,他讓派發任務的同事查了以後,才知道她們在哪。
兩人對視了一眼,印珊看見他眼裡的心疼,微微一怔,隨即,咧嘴一笑,“是不是很醜?”
“不醜。”江鑒錚的語氣很肯定。
印珊又笑,“那是,我在你眼裡,一定是最好看的。”
“嗯,是最好看的。”
他的眼神太過堅定,印珊愣了一瞬,紅著臉轉回過了頭。
她現在的臉實在太黑,江鑒錚沒看出來。
吃過中午飯,稍作休息了片刻,地勘院的繼續工作。
江鑒錚和一群領導離開的時候,故意走在最後麵,他路過印珊身邊的時候,輕輕喚了她的名字。
印珊聽見了,她抬頭,衝著他咧嘴一笑。
漆黑又灰頭土臉的臉,能看的,隻有眼白和牙齒。
江鑒錚也笑,眼神眷戀,隱去她沒看出來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