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議持續到這個時候,已然過了午時時分。陽光透過宮殿的窗戶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但此刻在場的部分大臣們卻無心欣賞這美景,因為饑餓感正逐漸襲來,一些人的雙腿甚至開始微微顫抖,仿佛隨時都可能支撐不住身體而跌倒在地。
就在這時,禮部尚書孫慎行眼珠一轉,心中計上心來。他向前一步,躬身施禮道:“陛下,微臣以為此時已至飯點,諸位大人皆饑腸轆轆,難以集中精力商討要事。不如暫且休會,待到下個大朝之時再接著議論此事,不知陛下意下如何?”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了部分官員的附和之聲。
然而,坐在龍椅之上的朱由校卻是輕輕搖了搖頭,果斷地拒絕了孫慎行的提議。他深知此次廷議事關重大,如果不能在此刻將問題解決,恐怕會後又會生出諸多變數。但看著大臣們那一張張餓得雙腿發抖,朱由校終究還是於心不忍,於是他轉頭向身旁的內侍吩咐道:“傳朕旨意,命內廷速速準備膳食,半個時辰之後,待眾人用過餐之後,廷會繼續。”
聽到皇帝如此安排,那些原本餓得頭暈眼花的大臣們頓時鬆了一口氣。能夠成為廷臣之人,自然沒有一個是愚笨之輩,許多人在聽聞朱由校的決定後,便已大致猜出了皇帝的心思——若今日不就考成法一事達成定論,恐怕大家誰也彆想輕易下朝回去處理各自的政務了。
對於那些勳貴們來說,情況則有所不同。他們手中所掌握的權力大多局限於京營以及五軍都督府等軍事機構,日常政務相對較少。即便有人想要對他們實施考成法進行考核,也很難真正觸及到他們的核心利益。
更何況,如今朱由校推行的商會讓這些勳貴們賺得盆滿缽滿,實實在在地嘗到了甜頭。因此,他們對於朱由校的忠誠度可謂是極高,幾乎達到了言聽計從、指哪打哪的程度。所以,廷議重新開始之後,這些勳貴們毫不猶豫地成為了第一批出來表示讚成重開考成法的官員。
參加廷會的文武官員各占一半,武官勳貴集團在午膳時已經完成了意見的統一。文官集團則不然,他們曲徑分明的分成了兩派,一派是以閣臣劉一燝、禮部尚書孫慎行為首的反對派,還有一派是以閣臣孫承宗、周嘉謨為首的讚成派。
如果按照小數服從多數的原則,其實朱由校就已經可以宣布重開考成法了。但是,自土木堡事變之後,武將勳貴集團已經在朝中失去了話語權,可以說很多文官都拿他們當空氣,他們讚成與否,沒有人會在意。
所以這半數人讚成並不代表考成法已然通過廷議。
在那些堅決抵製考成法的官員群體當中,不僅存在著東林黨的成員,就連帝黨人士也摻和其中。然而,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之所以會如此強烈地抵觸這一法令,其實是源於他們內心深處對於數十年前所施行過的考成法所懷有的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說到底,無非就是因為他們長期以來都懶散成性,早已習慣了這種無拘無束的工作狀態,如今要讓他們突然之間被套上緊箍咒般的約束機製,就如同要剝奪掉他們最為珍視的自由一般,自然是百般不情願。
就在眾人僵持不下之際,那位經驗豐富且足智多謀的首輔大人——葉向高站出來說話了。他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提出了一個相對較為溫和的折中方案:針對曆年累積下來的那些積壓已久的公務事項,規定所有相關官員務必在本年的六月底之前全部處理完畢。這樣一來,實際上等於給予了他們整整四個月的時間去清理舊賬,相較於原本嚴格的考成法要求,可以說是相當寬鬆的期限了。
至於當月產生的新公務,則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必須要在當月內按時完成。如果真的出現某些特殊情況導致無法如期完成的話,那麼相關官員則需要提前將具體原因上報至內閣,並等待內閣給出明確答複。隻有在內閣批準並同意延長處理期限後,才能夠按照放寬後的時間節點來完成任務。否則,一旦逾期未辦又未能獲得內閣許可,必將麵臨嚴厲的懲處措施。
麵對這個看似已經考慮得十分周全的折中辦法,原先那些極力反對考成法的官員們此刻也是啞口無言。畢竟,如今連內閣之中加上首輔本人,已經有三位重要人物明確表示讚同此項提議;而負責監察與彈劾百官的六科給事中更是全體一致通過該方案;此外,都察院以及六部的主要長官們也有超過半數對此表示認可和支持。在如此強大的壓力之下,那些反對派官員就算心中再有不滿,也隻能無奈地捏著鼻子勉強接受了。
最終,經過大臣們的反複斟酌與商議,由內閣擬定好了指令,並正式下達了天啟元年的首道政令——執行考成法。
政令中明確規定,那些積壓多年的陳年公務必須要在當年六月底之前全部處理完畢,而當月所產生的政務也務必要在當月完成,不得拖延。同時,還詳細地劃分出了層層考核的機製。皇帝親自對內閣進行考核,內閣則負責考核六科、通政司以及都察院;六科又進一步去考核六部;六部和都察院共同考核兩京十三道的承宣布政司;承宣布政使司接著考核下麵所屬的州、府;州、府再去考核下轄的縣、衛以及所等機構。
如此嚴密且環環相扣的考核體係一旦得以實施,無疑將給整個官場帶來一場前所未有的變革。它就像是一把利劍,直刺向官場積弊已久的頑疾,有望讓官場風氣得到一次脫胎換骨般的轉變。
眾所周知,明朝乃是封建製度發展至巔峰時期的強大王朝。在其漫長的曆史長河中,一直存在著這樣一種微妙的權力製衡關係:東風強勁時便能壓倒西風,反之亦然。明太祖朱元璋和明成祖朱棣皆是從馬背上打下江山的皇帝,他們以剛毅果敢著稱,在位期間憑借著絕對的權威,將文臣集團牢牢地壓製於股掌之間。
然而,自仁宣朝起始,形勢卻發生了逆轉。文官勢力逐漸崛起並日益壯大,他們巧妙地運用各種策略,成功地壓製住了皇權,使得天下的文官無不為之歡呼雀躍。自此之後,便開啟了長達兩百餘年的文官治理天下的美好時代。這段時間裡,文官們充分發揮自己的才智和謀略,推行一係列利國利民的政策,為大明王朝的繁榮昌盛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而天啟元年重開考成法,預示著文官的美好時代的終結,官場風氣也發生了逆轉,一切都開始往朱由校願意看見的方向發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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