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國大廈的旋轉門前，張建國的皮鞋踩過積水，倒影裡晃動著大廳穹頂的星芒。
西裝內袋的手機震動，彈出晚秋發來的照片：四合院的老槐樹又開花了，她站在當年分救濟糧的牆根下，手裡捧著個布包——和1960年他初見她時一模一樣。
"張署長，您的領帶..."助理遞來紙巾，他這才發現領帶尾端沾著實驗室的藍色粉末，那是納米生態孢子的熒光標記。
昨夜在中央公園調試播種設備時，晚秋打來越洋電話，說龍鳳胎在瑞士用天文望遠鏡看到了"會發光的雲"，像極了他們honeyoon時在青海湖看見的流星。
安理會會議廳的水晶燈突然暗下來，全息投影在地麵鋪開曼哈頓地圖。
當張建國將裝有孢子的玻璃瓶倒入中央公園模型時，晚秋送他的翡翠袖扣閃過微光——瓶中星塵般的顆粒正順著虛擬街道蔓延，在代表貧民窟的暗紅色區域，迅速凝結成青嫩的稻苗。
"七十二小時後，這裡將產出可供十萬人食用的糧食。"他的聲音穿過掌聲，落在後排靠窗的位置——婁曉娥正坐在那裡，黑色旗袍領口露出的珍珠項鏈，是他二十年前在香港碼頭匆忙塞給她的謝禮。
她的眼神裡有西貢碼頭的雨，也有此刻非洲饑民的眼睛。
網絡攻擊發生在孢子播撒後的第十小時。控製屏上的非洲農場突然變成雪花屏，張建國摸到口袋裡的皮質筆記本，扉頁父親的鋼筆字洇著水漬："餓殍麵前無國界"。
這行字曾被晚秋用蠟筆圈起來，旁邊畫著戴草帽的小人，那時他們還不知道，這個小人會成為全球糧食的守護者。
"署長，歐洲要求優先分配配額。"秘書的彙報被警報聲打斷，蘇黎世的追蹤坐標旁跳出婁曉娥的航運公司標誌。
張建國想起上周收到的藥膳包裹，當歸和枸杞的香氣裡夾著她的便簽："聽說你總熬夜，這是母親教我的方子。"此刻包裹還擺在實驗室角落，沒來得及拆開。
全息會議桌上，五常代表的虛擬影像爭論不休。法國代表的袖口閃過播種者文明的袖扣——那是許大茂曾佩戴的款式。
張建國調出東南亞糧食自給率的數據，圖表曲線與晚秋每月記錄的龍鳳胎身高折線重疊，突然發現兩者都在某個時間點出現躍遷式增長。
"南蘇丹的孩子們等不了。"他按下確認鍵，首批三百萬噸空間水稻的運輸航線，在星圖上畫出一條穿過婁曉娥航運網絡的虛線。
屏幕右下角彈出係統提示："檢測到情感波動，是否啟動文明火種隱藏任務？"他想起四合院地窖裡的陳糧陶罐，罐底刻著的"共享"二字，正是晚秋的筆跡。
就職演說當天，中央公園的稻田正泛著金黃。張建國站在臨時搭建的講台上，腳下的稻穗間藏著幾株紫色植株，那是埃塞俄比亞首批試種的變異作物。
遠處，婁曉娥的糧船隊正降落在肯尼迪機場，貨艙裡裝滿她從香港運來的傳統農具，手柄上刻著"粒粒皆辛苦"的繁體字樣。
"1960年，我的母親在這個院子裡分過救濟糧。"全息投影裡，年輕的聾老太太正把摻著野菜的窩頭遞給孤兒，背景音裡混著晚秋當年的笑聲——那時她還是個紮麻花辮的中學生，總偷偷往他的飯盒裡塞糖塊。
"這不是奇跡，是我們從未忘記挨餓的滋味。"他的聲音哽咽了，看見婁曉娥在人群中轉身，旗袍後領露出的蝴蝶骨，和記憶中她在香江碼頭告彆時一模一樣。
台下突然傳來孩子們的歡呼聲，非洲兒童代表團捧著紫色麥穗衝上講台，穗尖的熒光映在他們臉上，像極了龍鳳胎周歲時眼裡的星光。
係統在視網膜上投出倒計時：太空種植模塊已解鎖。張建國摸向胸口的銀鎖，裡麵除了聾老太太的血樣，還藏著晚秋的一縷發絲。
遠處，中央公園的稻浪中飛起一群蜜蜂，翅膀上閃爍著納米孢子的藍光——沒人注意到它們腹部的紋路，正在緩慢變成四合院窗欞的形狀。
深夜的聯合國辦公室，月光穿過落地窗，在辦公桌上投出婁曉娥包裹的影子。
張建國拆開油紙，裡麵除了藥膳，還有個精致的鐵盒，裝著她父親當年在上海糧行用的天平砝碼。砝碼底部刻著"持平"二字，與他實驗室裡的生態平衡儀銘文完全一致。
電腦突然彈出瑞士警方的加密文件：網絡攻擊的服務器機房裡，發現了半支翡翠簪子。他瞳孔驟縮——那是去年他送給晚秋的生日禮物，簪頭雕著的正是中央公園稻田裡的紫色麥穗。監控錄像顯示，襲擊者戴著的手套上，有播種者文明的螺旋紋路。
手機震動，晚秋發來新消息："孩子們說今天的月亮像稻穗，你什麼時候回家？"附帶的照片裡，龍鳳胎正趴在四合院的老井上，井口倒影裡的月亮被分成兩半，一半是紐約的金黃稻浪，另一半是蘇黎世的皚皚雪山。
他站起身，看見窗外的曼哈頓夜空裡，戴森球的雛形模塊正在組裝，邊緣閃爍的藍光與晚秋的翡翠簪交相輝映。
口袋裡的天平砝碼突然發熱，與係統傳來的蜜蜂變異警報同時響起。張建國摸出鋼筆，在聯合國備忘錄空白處畫下四合院的平麵圖，在廚房位置標上星號——那裡曾是所有輪回的起點，此刻或許藏著解決生態危機的鑰匙。
走廊儘頭，婁曉娥的身影閃過，手裡提著的公文包露出一角文件：《空間作物倫理白皮書》。
他突然想起1997年香港回歸夜，她在太平山頂說過的話："有些種子，注定要在不同的土壤裡開花。"
此刻紐約的夜風帶來稻花香氣，混合著記憶中四合院的槐花香，他終於明白，所有的抉擇都是文明長河裡，必經的分蘖與抽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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