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廠區還在沉睡,隻有注塑車間傳來隱約的機械餘響。
李向東裹著件舊外套,在廠區邊角轉了兩圈,習慣性地看了眼配電箱溫控表。
看著看著他腦中卻浮出不久前的場景。
那天午後,他帶著兩塊樣殼去了梁先生辦公室。殼子是新模剛試出來的,磨砂邊緣、無白點,已接近郵電標準。
梁先生看完後沒說話,隻問:“你覺得,這貨撐得起穩定單?”
他點頭。
“那你準備怎麼送貨?你知道國企最怕的就是售後不穩。”
李向東沉了幾秒,答:“我承諾,華南範圍,三天內換新。出事我兜。”
梁先生盯著他:“你知道你這句話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這單能給我們一次翻身的機會。值。”
梁先生沒答話,隻抬手示意他把殼留著。
突然耳邊傳來了叫他的聲音
“李總!”值班室那頭忽然傳來一聲喊。
羅燕披著外套,手裡捏著一份紙條,一路小跑過來:“辦公室電話剛響,是郵電那邊打來的說找你!”
李向東愣了兩秒,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真的?”他開口時嗓音有點啞。
“真的!”羅燕喘著氣點頭。
李向東沒再說什麼,轉身快步往辦公樓走去。
抓起聽筒,話筒那頭傳來低沉而乾脆的男聲:“李總,郵電那邊通過了技術審核,回函文件和傳真一並發出,注意查收。”
李向東握著電話,沉默片刻,問:“合同條款?”
“72小時換新響應。”對方頓了頓,“我們技術科說你們送的樣殼在市麵同類裡最紮實,但要做長單,就得敢壓時間線。”
他沒猶豫,沉聲答:“隻要貨款到位,三天之內,整個華南我都能送到。”
“好,那傳真馬上過去。”電話那頭掛斷。
他輕輕放下聽筒,仰頭坐了幾秒,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十分鐘後,傳真機嗡嗡作響,第一頁紙一點點從機器中吐出。
當“省郵電采購計劃審批回函”幾個紅字蹦入眼簾,李向東那雙眼,終於亮了起來。李向東捏著那份加蓋紅章的傳真件,眼睞鍵字“省郵電采購計劃批處回答文件”,看了好久。
“郵電那邊正式回了。”他聲音低喲,卻壓不住一點緊縮的喜意,“月度滑動計1,500套,周期18個月,首批1次預付款4.5萬。”
羅燕坐在沙發上,吹了一口氣,眼神異格:“省級單位,這是怎麼回事?”
“梁先生幫忙傳遞的。殼是不久前送過去的,未答我還以為沒戲了。”李向東笑了一下,可話音仍未平靜,“結果今天就給正式傳真合同。”
他把傳真扒平,手掌掛在紙角:“是我們春雷的第一線長期單,也是最硬的一單。”
羅燕看了一眼,隱隱也動心。可當看到合同上寫著“72小時換新谘詢模式”時,她還是按不住輸出一口氣:“這是你親自應了?”
“應了。”李向東投上眼,“華南這一塊,三天內送達,我敢應。”
羅燕沒再說什麼,趕緊起身給他借杯溫水,眼神中意思處處:“你是把命也抵上了。”
李向東笑著縮了一口氣:“不拚一拚,怎麼能行這個廠可不好活下啊。”
十分鐘後,王哥被召來辦公室,傳真和銀行正被打印結算單一左一右扒在桌麵。
“真到賬了?”王哥看了一眼,不太敢直信,當看到數字時,才突然吸了一口氣:“得,那就再賭一把!”
李向東笑著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
臨近中午,李向東站在食堂門口,看著工人們排隊取飯,順勢把王哥拉到一旁。
“我打算明天回趟老家,很久沒回了。”他說,“這次回來也算報個平安,順便把家裡的事安排一下。”
“去幾天?”王哥問。
“倆三天吧,最遲第四天一早回來,而且有事情你可以立馬打電話給我,我能立馬回倆”李向東笑笑,“廠裡這些事,你和羅燕盯著點。”
王哥點頭:“放心,72小時那個單,我會盯死。”
“廠這邊能轉起來,多虧你們扛著。我家那邊……也快半年沒回了。”他笑笑,語氣卻有些輕,“我妹說過我媽身體前陣子不太舒服,我說過帶她再去看看。”
王哥點點頭,拍拍他肩膀:“家裡最該顧。去吧,安心些。”
第二天下午,李向東坐上了往江西的綠皮燈火車,行杏簡單,隻帶一個帆布包。
他沒告訴太多人這次回鄉。
...
清晨的火車緩慢駛入站台,李向東背著包走出站口,站在熟悉又陌生的街巷前,耳邊是鄰街鐵匠鋪叮叮咚咚的敲打聲。
李向東提著帆布包,穿過狹窄的小巷,看見母親正彎腰在院子裡曬衣裳,父親坐在屋簷下抽旱煙,身旁擱著那隻老酒壇。
“媽,我回來了。”
母親一抬頭,愣了半秒,鼻尖瞬間泛酸,抹了把手趕緊迎過來:“你這孩子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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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福聽見聲音,哼了一聲,嘴裡叼著旱煙卻沒抬眼:“還知道回來?”
李向東笑著放下包,從裡頭取出一隻牛皮紙袋,遞到母親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