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下午,李向東獨自踏進了位於郊區的一家開發公司辦公室。牌匾斑駁,屋內隻有一個穿夾克的中年人正在清點文件。見他進來,那人放下筆,苦笑著伸手:“你是春雷的李總?我是海裕地產的梁誌剛,現在不怎麼講‘總’了,頂多算個看守門的。”
李向東點點頭,開門見山:“我對你們南廠路項目感興趣,資料帶著吧?”
梁誌剛歎了口氣,從抽屜裡抽出一疊複印件:“項目批文還在,有效期剩不到半年。主體封頂七成,欠款二百來萬。施工隊走了大半,還剩一撥人在工棚死守——他們是要工資,不是守工地。”
李向東翻著圖紙,冷靜道:“我不接你們的債,也不接你們的過賬合同。隻談兩件事:一,你們的地和審批走哪一步;二,還能跟的工人有幾人。”
梁誌剛一怔,隨即苦笑著點頭:“你說得對。我們不是賣,是求生。實話告訴你,再等十天,債主上門法院貼封條,我連這破桌子都要留不住。”
李向東合上資料:“你這項目,我接。批文歸我,公司殼不要。工人我直接整編,現場我自己清。合同草案明天羅燕帶隊來談,若你同意,我三天內讓項目重啟。”
梁誌剛像是聽見救命稻草,一把握住他的手:“李總,隻要能開工,他們都願意叫你老板。”
第二天下午,春雷置業的臨時會議室內,羅燕與法務已擬好並購協議初稿。幾頁紙,條款簡潔,卻直指要害:
“本協議所涉及資產,僅限項目批文、規劃審批與在建結構,不含原公司債權債務。”
“工人、施工隊及設備資源如願配合遷移,由春雷置業視實際情況簽訂新用工合同。”
兩家小盤公司的代表在一側,麵色複雜。那位名叫梁誌剛的中年人反複看了三遍,咬牙開口:“你們隻接核心資產,那我們原來的外包、拖欠材料款,統統甩掉了。”
羅燕點頭:“這不是惡意抽身,是你們說的‘斷尾求生’。如果不這樣操作,你們這兩個項目,連爬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技術副總在一旁補充:“我剛從現場回來,結構部分問題不大,承台基礎還合格,施工圖歸檔齊全,可以接。”他抬頭看向李向東,“不過,工人那邊情緒不穩,得有人出麵安撫。”
那邊另一位負責人猶豫開口:“不是我們舍不得賤賣,是怕你們簽完就不認賬。工人都餓著肚子盯工棚呢,他們不認你這‘新老板’,項目就不可能動起來。”
李向東靠在椅背,緩緩點頭:“你們要信,我就當場表態。今天協議一簽,明早我帶羅燕去現場,先發飯票。能吃上飯,才能乾活,其他都是空的。”
梁誌剛與同伴對視一眼,終於落筆簽字。
協議簽完,李向東收起文件,隻留一句話:“從現在起,項目是我的。你們的包袱,我不背;但你們的人,隻要願意跟,我給他們活路。”
並購文件剛落墨不久,春雷工地門口便出現一支浩浩蕩蕩的“編外隊伍”。
這群人身穿不一的工作服,有的印著“宏通”,有的寫著“益順”,也有些根本沒穿統一工裝,隻靠一頂安全帽證明自己是乾活的。他們由兩個項目原工頭帶隊,分批抵達春雷置業工地,統一在材料庫前集合等候分派。
“我們這百十號人,說白了,穿誰的馬甲乾活不重要,關鍵是有人喊開飯。”
老工頭黃大山一臉直爽。他熟悉這行的規矩,一邊往胸前彆上春雷臨時發的工作牌,一邊囑咐手下:“聽人家羅總的安排,彆再按原先那一套。要活路,就得融進去。”
羅燕親自下現場,逐項查看交接手續,從安全責任人登記到施工進度牌更新,忙得一頭汗。
“臨時先打散歸隊,分進你們專業對口的工段。到月底前完成編製內整編,之後統一發春雷製式工資卡。”
同時,技術副總將兩家原有施工圖紙與春雷主樓藍圖合並標注,形成一張巨大的“矩陣作業麵”。他將交叉工種與通道標記一一清晰繪製,掛在工地會議室門口。
“不是接盤,是整編;不是臨時,是再建。”羅燕對身邊工程主管說,“這些人乾過活,隻是缺一麵新旗。”
剛剛重整完工地隊伍,春雷置業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一波突如其來的“外網風暴”便席卷而至。
某地方小報刊登醒目標題:《“春雷置業”:賤價吞並?還是打著重啟幌子的圈地遊戲?》。配圖是一張工地遠景,刻意挑選塵土飛揚、民工打地鋪的畫麵,加上一句醒目的注釋:“原開發商員工稱:‘春雷隻是換了塊牌子,賬還沒給我們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