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還有個賣肉的檔口,不過此刻案板上空空,鐵鉤上也光禿禿的。
葉蕪的目光在略顯空檔的肉檔上停留了一下。
旁邊一個正在挑揀布頭的大娘見狀,好心搭話,“姑娘,你想買肉啊?得趕早,明兒個早上五點,天不亮就得來排隊,屠戶拉來就那半扇豬,去晚了毛都撈不著一根!”
“謝謝大娘,我知道了。”葉蕪感激地笑笑,心裡對物質緊缺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她沒在肉檔前多停留,目光在貨架間搜尋著。
她的目標很明確——
盛放漚肥的容器。
很快,她就在角落的雜貨堆裡找到了目標。
幾個大小不一的粗陶罐子,圓肚細口,看著挺厚實。
蕭家雖然也有差不多的陶罐,不過看起來陳舊很多,但她現在的身份是客人,她不好直接討要。
現在正好來了供銷社,她想用容器漚肥的話,就得先有容器,但如果用新買的陶罐來漚肥,就有點明顯的資本家做派了,不把錢當錢。
所以她決定買這個新的,去跟林秀芝換那個舊的。
她仔細比較著,最後挑了一個大小適中、看起來最結實的,之後抱著陶罐走到了櫃台邊,正好林秀芝也打完電話出來了。
林秀芝的臉色有些複雜,眉頭微蹙著,似乎在消化電話裡的內容。
她在看到葉蕪懷裡抱著的陶罐,明顯愣了一下,疑惑的詢問,“小葉,你買這個做什麼?”
這東西既不能裝水,裝其他東西容量也不夠,充其量就是放點即時能吃的小鹹菜。
葉蕪抱著陶罐,臉上露出一點不好意思卻又躍躍欲試的表情,開口解釋,“阿姨,我看咱們那塊菜地的菜苗有點蔫,長勢不太好。”
“我在學校的時候,聽農技課的老師講過一種容器漚肥的法子,說是肥力足,見效也快,蕭熠庭說是地裡肥力不夠,菜才長不好,我就想……買個新點的罐子,回去跟您家牆角那個舊瓦罐換換,用那個舊罐子試試看,給家裡的菜地加點肥,看看能不能把菜種好點。”
她語氣誠懇,眼神裡帶著點學生想實踐課堂知識的認真勁兒。
林秀芝看著葉蕪沾了點灰的褲腳,又看看她懷裡那個粗笨的陶罐。
再聯想她剛才那番關於‘農技課’、‘漚肥’的話,心裡那點因電話而起的紛亂思緒,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麵,猛地蕩開一圈漣漪。
她丈夫電話裡的話言猶在耳,“……熠庭的結婚報告都遞上去了,態度堅決得很,他認定是爸的約定,信物也對,人也帶回來了……唉,認了吧秀芝。”
“那孩子看著……聽熠庭說,警惕性很高,還幫著抓了個敵特線人,得了安全處的表揚信?這……成分上的事……”
林秀芝知曉自己兒子已經打了結婚報告,心裡翻江倒海。
資本家的小姐?
眼前這姑娘,細皮嫩肉是沒錯,可那雙眼睛清澈見底,說起漚肥種菜,沒有半點嫌臟怕累的嬌氣,反而帶著那股認真勁頭。
她見過真正的資本家大小姐是什麼做派,眼高於頂,手指頭沾點灰都要叫喚半天,會關心菜地蔫不蔫?會主動說要弄那些臭烘烘的糞肥?
還有她丈夫電話裡提到的那封表揚信,更是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的天平上。
難道……
真的是他們先入為主,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