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地壽春的秋雨敲打著竹製簷角,張良踩著青石板走進印刷坊時,正見老匠師蹲在牆角用刻刀修整青銅字模。刀鑿聲混著黴味撲麵而來,他皺眉避開地上的墨漬,目光落在案頭堆疊的竹簡——那些本該用來印書的竹簡,此刻正被蟲蛀得千瘡百孔。
"雲先生來了。"老匠師抬頭,指尖還沾著朱砂,"您要的千字模,隻刻了三百個。"他歎了口氣,舉起刻刀,"青銅太脆,刻不了細筆。"
張良折扇輕揮,扇麵展開竟是嬴傒手繪的活字設計圖:"試試這個。"他示意隨從捧來木箱,裡麵裝著半透明的玻璃方塊,"用玻璃刻模,硬度夠,還能透光校對。"
匠師們發出驚呼,有人伸手觸碰玻璃,卻被張良製止:"小心,這是半成品。"他取出一枚刻著"皂"字的玻璃模,對著天光轉動,筆畫間的熒光標記清晰可見,"每筆刻深三分,用熒光墨填充,印刷時一目了然。"
"可玻璃易碎......"老匠師猶豫。
"所以改良了配方。"張良輕笑,"公子在玻璃裡加了石英砂,耐摔性提升五成。"他指向坊外的玻璃工坊,"那邊有熔爐,可現場燒製。"
暮色降臨時,第一爐玻璃活字出爐。張良戴著護目鏡,用鐵鉗夾起字模,隻見"雲"字筆畫工整,邊緣泛著幽藍的熒光——那是混入了磷粉的緣故。老匠師湊近細看,忽然一拍大腿:"妙啊!這要是印起書來,比雕版快十倍!"
"十倍?"張良挑眉,"等學會拚版技術,百倍都不止。"他取出胡姬送來的琉璃油墨罐,"試試這個,鬆煙混合皂角黏液,比鬆脂墨更均勻。"
油墨滾過字模,第一張試印品新鮮出爐。"雲台皂,治汙妙,玻璃鏡,照天照......"老匠師念著順口溜,布滿老繭的手指撫過紙麵,"這字比我刻的還規整!"
張良摸出琉璃珠,珠內"良"字與活字的熒光交相輝映。他忽然想起嬴傒在太學講的"文明傳播論",指尖不禁摩挲起扇骨上的齒輪紋——那個用玻璃和公式改變大秦的男子,此刻或許正在鹹陽宮批改《女戶製》奏報,卻仍不忘在密信裡叮囑:"活字一事,可借商道先行。"
"明日起,"他對匠師們說,"先印五千份《雲台皂使用手冊》,隨肥皂免費發放。"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坊內的學徒,"識字的學徒,每月多領半塊皂。"
消息如風般傳遍壽春,三日後首批手冊發放時,商社門前擠滿了人。一位抱著孩子的婦人接過手冊,指尖劃過"洗手防疾"的圖示,忽然落淚:"俺男人就是得瘟疫死的,早知道......"
張良注意到她臂上的舊鞭痕,那是從前做奴隸時留下的。"以後多識字,"他輕聲說,"就能少遭罪。"他轉頭望向街尾,那裡有舊貴族的馬車經過,車窗緊閉,卻遮不住裡麵投來的陰鷙目光。
是夜,印刷坊的燈火通宵未熄。張良坐在案頭,看著匠師們用玻璃活字拚版,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嬴傒的場景——那個在鹹陽宮前裝瘋賣傻的公子,竟能在袖中藏著元素周期表。"公子究竟是何人?"他對著燭火低語,琉璃珠在掌心發燙。
"雲先生,"老匠師遞來新印的書頁,"您看這"傒"字,熒光墨好像淡了些。"
"無妨,"張良用玻璃鎮紙壓平書頁,"真意不在墨色,而在人心。"他取出嬴傒的密信,信末用熒光筆寫著:"待活字成熟,可印《農書》《醫書》,遍贈郡縣。"字跡在燭火下若隱若現,恍若天鏡的指引。
五更時分,張良終於合上最後一本手冊。他走出坊門,看見晨霧中有人借著路燈讀手冊,熒光字在霧中明明滅滅,宛如散落人間的星辰。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驚飛了簷角的燕子,卻驚不醒沉浸在文字中的百姓。
"先生,"一個少年跑過來,手裡攥著皺巴巴的手冊,"這"病"字怎麼讀?"
張良蹲下,用玻璃筆在少年掌心寫了個"病"字:"念bing,有病就得治。"他頓了頓,"就像大秦的舊疾,也得用新藥來治。"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頭,跑回母親身邊。張良望著他們的背影,忽然想起胡姬在後宮說的"女子如星辰"——當每個百姓都能識字,都能成為發光的星,大秦的天空該有多璀璨。
"公子,"他對著鹹陽方向低語,"您要的火種,已經在商道上燎原了。"
這一日,楚地商道的每個驛站都出現了玻璃活字印刷的告示,每個商隊都帶著《雲台皂使用手冊》。舊貴族試圖阻攔,卻發現百姓們早已將手冊藏在衣襟裡,用玻璃鏡反光保護——那是他們第一次感受到知識的力量,比青銅刀更鋒利,比玻璃鏡更明亮。
九月初九,張良帶著活字印刷的成果返回鹹陽。嬴傒在太學格物堂接見他,身後的玻璃展櫃裡,陳列著最新的石英砂陶模。"比玻璃更耐高溫,"嬴傒用鑷子夾起陶模,"適合批量生產。"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手冊的"傒"字上,"胡姬說,後宮已用活字印了《女戒新編》,嬪妃們的識字率提升了兩成。"
"好事,"張良輕笑,"不過更妙的是,百姓們用手冊包東西時,竟發現油墨不暈染,這才是真正的"活字妙用"。"
嬴傒大笑,琉璃珠在陽光下劃出優美的弧線。他忽然取出一支玻璃筆,在陶模上刻下"民"字:"記住,活字的意義不在印多少書,而在讓每個"民"字,都能堂堂正正地印在紙上,刻在心裡。"
暮色降臨時,太學的活字印刷坊正式掛牌。張良看著匠師們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現代史書裡的畢昇——此刻的大秦,正在書寫屬於自己的文明史,而他,有幸成為執筆者之一。
"秦歌,"嬴傒對著活字低語,"你說印刷術是文明之母,現在我信了。"
窗外,秋雨漸停,一道彩虹橫跨天際。嬴傒知道,這是天鏡的預兆——當活字印刷術隨著商道傳遍天下,大秦的文明,將如彩虹般絢爛,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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