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的琉璃瓦在殘雪下泛著冷光,嬴傒踏入少府衙門時,簷角銅鈴被北風扯出細碎的聲響。長廊儘頭的賬房裡,算盤珠子的脆響混著羊皮紙翻動的沙沙聲,他掀開厚重的棉簾,見張良正伏在嵌著玻璃算珠的案幾前核賬,袖口的錦緞掃過攤開的賬簿,熒光粉標注的數字在燭火下明明滅滅。
"公子,海晏元年的歲入歲出總算清了。"張良推過一疊捆著朱紅繩的竹簡,簡片邊緣沾著新鮮的朱砂印,"玻璃產業占賦稅三成一,肥皂貿易占兩成二,"他頓了頓,指尖點向賬簿角落的小字,"最要緊的是農業稅——因"什一稅"新政,竟比趙高時期增收了一成七。"
嬴傒接過竹簡,指腹觸到簡麵上陰刻的"海晏通寶"字樣,想起穿越初至時在市集上攥著秦半兩的手。竹簡末端用墨線繪著餅圖,代表民生支出的綠色區塊首次超過了代表軍備的紅色——太學擴建耗去三成,新修的海晏渠占了二成五。"總賦稅..."他的聲音被喉間的澀意哽了一下,"比趙高亂政時增長多少?"
"五成三。"張良遞過一麵尺餘見方的玻璃展板,板上用立體浮雕鑄著各部門開支。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展板上,青磚地麵頓時浮動起金色的齒輪光影,"單是函穀關的玻璃關稅,就夠買十萬石粟米。"
辰時三刻,胡亥的鑾駕碾過積雪抵達少府。少年皇帝掀開車簾時,明黃的帷幔掃落簷角冰棱,他望著滿室碼放整齊的竹簡,鼻尖被墨香與火盆的熱氣烘得發紅:"皇叔,這些算珠聲...比樂府的編鐘還吵!"龍靴不經意踢到腳邊的玻璃算盤,崩落的珠子在青磚上砸出連成串的脆響。
"陛下請看。"嬴傒將玻璃展板立在雪地裡,陽光穿透板上的蒙氏雷紋,在皇帝錦靴前投出扇形光影,"這是大秦過去一歲的生計。"他指向代表玻璃產業的金色區塊,指腹擦過浮雕的鼎紋,"此乃"天鏡之利",足夠為關中百姓更換十萬具玻璃犁鏵。"
胡亥蹲下身,指尖戳著代表民生開支的綠色紋路,忽然抓住嬴傒的手腕:"這些綠花花的...是給百姓挖渠的錢?"他的目光驟然亮起來,龍冠上的玻璃珠墜子晃得人眼花,"那朕要在蘭池建座玻璃宮,這錢...夠不夠?"
嬴傒望著皇帝袖口露出的錦緞裡子,那上麵用金線繡著未完工的雲紋。他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館見過的阿房宮複原圖,喉頭泛起苦意:"陛下,蘭池宮可暫緩。"他轉身指向展板角落的紅色警示——那是用熒光粉勾勒的匈奴王庭輪廓,"河套五城需駐三萬精兵,鏡堡要增築十二座玻璃了望塔,這些...更要緊。"
午後的陽光斜穿過少府的玻璃天窗,照在新鑄的"海晏通寶"上。嬴傒拿起一枚銅錢對著光,背麵的玻璃鼎紋在瞳孔裡晃成細碎的金芒。張良捧著新賬簿走近時,靴底碾碎了門檻積雪:"公子,三川郡傳來急報。"賬簿翻開的瞬間,幾片凍硬的竹簡碎屑落在玻璃案幾上,"舊貴族囤了上萬斤青銅,揚言要抵製玻璃幣。"
"抵製?"嬴傒將銅錢扔進玻璃罐,金屬與玻璃碰撞的聲響驚飛了梁上棲著的麻雀,"讓陳武帶死士去三川郡,"他的指節叩著案幾邊緣的防滑紋,那是按現代遊標卡尺刻度鑿的,"就說天鏡示警——私囤青銅者,抄家充公。"想起實驗室裡的金屬分析儀,他補了句,"再給太學算學館撥百金,讓他們弄明白何為"通貨膨脹"。"
黃昏時分,嬴傒獨自站在少府的玻璃錢庫前。上萬貫"海晏通寶"碼成齊腰高的方牆,銅錢縫隙裡漏下的陽光被玻璃鼎紋折射成彩虹,與牆角堆放的玻璃量具相映成趣。他想起三年前在鹹陽西市裝瘋時,連一塊皂角都要藏在袖筒裡,如今這滿庫的錢幣卻重得壓得人喘不過氣。
"秦歌,"他對著錢庫深處低語,用的是穿越前的名字。掌心的琉璃珠突然發燙,珠內刻著的"傒"字與錢牆上的鼎紋重疊成奇異的符號,"你在財經大學算gdp時,可曾想過兩千年前的"瘋公子",能讓一個帝國的歲入翻了倍?"
夜風卷著雪籽穿過錢庫窗欞,吹動賬簿上的羊皮紙發出嘩啦聲響。嬴傒摸著錢牆上冰涼的銅錢,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胡亥的腳步聲。少年皇帝抱著個錦盒站在陰影裡,盒蓋縫隙漏出的熒光映亮他猶豫的眉眼:"皇叔,這是...朕攢的玻璃珠,"錦盒打開的瞬間,上百顆熒光珠滾落在地,"給鏡堡的兵買些...暖手的皂角吧。"
嬴傒望著滿地滾動的光珠,想起胡亥方才在展板前追問"百姓冬天有無棉衣"的模樣。他彎腰拾起一顆珠子,珠體還留著皇帝掌心的溫度:"陛下,"他的聲音被風聲揉得發顫,"臣明日就命商社送萬箱藥皂去河套。"
暮色漸濃時,張良捧著新繪的鑄幣圖趕來,圖上的"海晏通寶"邊緣多了道若隱若現的玻璃線:"公子,太學工造科研發了防偽紋,"他用玻璃筆指著樣幣,"舊貴族的私鑄錢再也混不下去了。"
嬴傒接過樣幣,指尖劃過那道比發絲還細的玻璃線,忽然想起胡亥錦盒裡的熒光珠。遠處的太學傳來齒輪轉動的哢嗒聲,那是工造科在趕製新的玻璃印模。他握緊掌心的琉璃珠,珠身的溫熱透過寒夜傳來,仿佛是另一個時空的心跳。
"告訴他們,"嬴傒望著錢庫外漫天的風雪,想起穿越初至時那場燒毀實驗室的爆炸,"明年的錢,要刻上鑄幣官的名字。"張良領命而去時,他獨自站在錢牆前,看玻璃鼎紋在雪光中明明滅滅。
這滿庫的錢幣與賬簿上的數字,從來都不是冰冷的符號。它們是死士凍裂的手掌,是農婦灶前的皂角沫,是胡亥錦盒裡藏著的笨拙善意。當琉璃珠在掌心發燙時,嬴傒忽然明白,他改寫的不僅是大秦的財政,更是一個帝國的溫度。而那些在年報中跳動的數字,終將如天鏡之光,照亮每一條通往海晏河清的車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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