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士兵們離開院子，陸七仍保持著舉刀的姿勢，額頭上全是冷汗："將軍…這是…"
"四象血陣的餘效。"顧長安看著小道姑身上重新隱去的銀紋，聲音低沉，"她用自己的命換來了這個。"
陸七慢慢放下刀，眼中滿是驚疑："將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何羽林衛在搜捕您？為何這小道姑…"
"說來話長。"顧長安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你可知道太子妃李承歡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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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陸七愣了一下，"聽說在馬嵬驛隨貴妃一起…"
顧長安搖頭，從懷中取出那枚從白骨指骨上取下的翡翠扳指。借著重新點燃的油燈光芒，陸七清楚地看到了內側"承歡"二字。
"這是…太子妃的…"
"馬嵬驛死的不是楊貴妃，而是穿著霓裳羽衣的太子妃。"顧長安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替身局。"
陸七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頹然坐倒在椅子上："難怪…難怪教坊司那些銀眼樂伎在安祿山反叛前全部失蹤了…"
"什麼？"顧長安猛地抓住他的肩膀，"你說清楚！"
陸七咽了口唾沫："家父臨終前曾告訴我，天寶十三年，教坊司秘密訓練了一批特殊的舞姬，她們都有銀眼胎記，能跳出完整的《霓裳羽衣曲》。但在安祿山反叛前一個月，這些人全部消失了。"他猶豫了一下，"家父說…她們是被送進了宮，為某位貴人伴舞。"
顧長安的腦海中閃過記憶碎片：太子妃命他護送的那名樂伎，袖口露出的銀眼；華清宮湯池畔，楊貴妃裁衣時滑落的半枚玉璜；還有長生殿廢墟中，那具穿著鎏金繡襯裡的白骨…
"陸七，我需要你幫我查一件事。"顧長安突然下定決心，"教坊司可有一位擅長彈奏《雨霖鈴》，且右腕有銀眼胎記的樂伎？"
陸七思索片刻，突然瞪大眼睛："將軍是說…蘇娘子？"他壓低聲音，"她是教坊司第一琵琶手，但在三年前就暴病身亡了。奇怪的是，她的屍體當夜就不翼而飛…"
三年前。顧長安心頭一震，那不正是崔九郎在終南山腳下失蹤的時間？
"她可有什麼親人？"
"有個妹妹，據說在道觀出家了。"陸七說著，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床榻上的小道姑身上，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難道…"
顧長安沒有回答，他輕輕掀開小道姑的衣領，果然在後頸處發現了一道細長的疤痕——那正是銀眼胎記所在的位置。隻是不知被何人用巧妙的手法掩蓋了。
"形銷者骨立…"顧長安喃喃念出密函上的五個朱砂小字，突然明白了什麼。他轉向陸七："我需要進宮一趟。"
"現在？"陸七驚得站了起來，"皇城已經被叛軍控製，各處宮門都有重兵把守！"
顧長安卻已經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金吾衛腰牌，用刀尖在上麵刻了幾道："你拿著這個，去找北衙的趙都尉。就說…就說"海棠依舊"，他會明白的。"
陸七接過腰牌，借著燈光看清了上麵新刻的紋路——那赫然是一個微縮的七星陣圖。
"將軍，您到底要做什麼？"
顧長安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望著遠處仍在燃燒的皇城。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淚。
"我要揭開一個謊言。"良久，他輕聲說道，"一個用無數人命編織的謊言。"
窗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顧長安右臂上那泛著銀光的"棠"字烙印。在雷聲轟鳴中，隱約又響起了《雨霖鈴》的曲調，仿佛在訴說著一個被刻意掩埋了三十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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