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腹地的桫欏樹冠如青銅華蓋,將正午陽光濾成碎金,卻照不進蘇妄言眼中逐漸凝結的寒霜。她指尖編織的焚天網被金色劍氣撕裂時,地火精魄在識海深處發出玻璃碎裂般的尖嘯——那是聖蠱殿十七代聖女以心頭血為引、地火河為墨凝練的地脈之網,每一道符文都曾在聖山聖火中淬煉七七四十九日,邊緣泛著赤銅色的焰紋,此刻卻像被投入冰川的蠟畫般扭曲融化。赤銅色的符文碎片如燃燒的蝴蝶振翅,卻在接觸到百裡承嶽劍氣的瞬間凍結,翅脈間流轉的地火精魄被冰封成琥珀,每一片剝離的劇痛都沿著地脈神經傳入她的靈台,仿佛有人正用冰鑿撬開她與地火河的共生臍帶,讓她清晰感知到每一寸與地火河連接的神經都在崩斷,識海深處的地火精魄正被抽離時,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震得她七竅幾乎溢血。
“停下!”她的尖叫震落枝頭露珠,赤銅色指甲在掌心刻出深可見骨的血痕,三滴心頭血濺在腐葉上,竟凝結成燭龍逆鱗的形狀,邊緣泛著冰晶的藍光。左腕的聖女紋章——那道用初代聖女心頭血繪製的地脈契約——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靛藍染料下的皮膚浮出冰原霜花,霜花紋路與百裡承嶽護心鏡上的星圖嚴絲合縫,仿佛三百年前凍結龍洲的寒潮正順著他的指尖遷徙,在她的皮膚上拓印出冰原的星圖,每一道霜紋的蔓延都伴隨著刺骨的寒意,像是冰原巨狼的利齒在啃噬她的血管。她眼睜睜看著裙擺上的龍國星圖被銀霜覆蓋,那些用冰原雪蠶絲繡成的星辰正片片剝落,化作菱形燭龍鱗片,沿著她的小腿攀爬,鱗片邊緣的倒刺勾住她的血脈,每一片都在剝離她與苗疆地脈的共生契約,如同母親失去繈褓中的嬰孩,胸腔裡傳來空蕩蕩的回響,仿佛整個苗疆的地火河都在她體內乾涸,隻剩下冰原的寒風在血管裡呼嘯。
百裡承嶽的識海同樣翻湧著驚濤。當蘇妄言的地火真元湧入,丹田中的白龍與赤蛇突然睜開冰焰雙瞳,龍首蛇尾在氣海中交纏盤繞,鱗片相撞發出金屬交鳴,尾椎骨傳來被龍骨重新接榫的劇痛——那是燭龍血脈在本能地吞噬同源力量,每一道經脈都在發出玻璃爆裂般的脆響,硫磺氣息的真元與冰原真氣在經脈中碰撞,激起藍紅色的火花。硫磺氣息的真元進入經脈後自動凝結成菱形鱗甲,沿著他左臂的舊疤排列,與洞穴中龍國骸骨的陪葬品分毫不差,仿佛在重寫他身為龍國皇族的基因密碼,每一片鱗甲的生長都伴隨著骨骼的重構,肩胛骨處傳來撕裂般的疼痛,逆鱗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從肩甲延伸至脖頸,在陽光下泛著半透明的虹光。識海深處,老祭司臨終前塞入的殘卷突然顯形,泛黃紙頁上的朱砂字跡如活物般遊動:“燭龍吞鱗,冰火同契,乃地核重生之兆。”左胸胎記與蘇妄言頸間玉佩共振的頻率,此刻正與地火河的轟鳴形成和弦,聖山方向的聖火突然拔高丈許,在天際勾勒出燭龍騰飛的剪影,冰川紀的冰層下,千萬座休眠的火山正在悄然蘇醒,地核的心跳聲與他的脈搏漸漸同步,每一次跳動都伴隨著骨骼重塑的悶響,像是遠古巨龍在冰層下翻身,震動著整個苗疆大地,腐葉層下的地火熒光隨之一明一暗,如同大地在呼吸。
蘇妄言的掙紮漸弱如將熄的地火燈。當最後一絲赤銅色真元即將流逝,百裡承嶽忽然注意到她發間的噬心藤正在蜷縮,三朵盛放的北極星狀花朵依次凋零,花瓣飄落的軌跡竟與聖蠱殿十七盞青銅燈熄滅的順序完全一致,第一片花瓣墜落時,聖山方向傳來青銅燈盞爆裂的脆響;第二片花瓣觸地時,地火河的轟鳴突然低了半度;第三片花瓣卷曲成冰棱狀時,蘇妄言的睫毛上凝結出細小的冰晶。每一片花瓣都在切割他的神經,仿佛在斬斷她與苗疆地脈的最後聯係,噬心藤的藤蔓從赤銅色褪成灰白色,如同一根被抽乾的血管,蜷縮在她發間。愧疚如冰原裂風割喉,他猛地鬆開手,蘇妄言的身體重重砸在腐葉層,唇角溢出的不是鮮血,而是半透明的地火精魄,在地麵燒出的痕跡竟與他護心鏡上的醒龍紋完全重合,那紋路深及腐葉下的岩層,像是地脈在以精血為墨,重新繪製兩族命運的交織圖譜。他手中殘留的溫度,是她最後的地火精魄在他掌心留下的烙印,灼痛中帶著詭異的親切感,仿佛千萬年前燭龍鱗甲與龍骨的初次相觸,帶著一種跨越時空的宿命感,讓他的指尖不自覺地顫抖。
“原來……是燭龍選中的容器……”蘇妄言蜷縮成胎兒狀,望著百裡承嶽周身流轉的冰火二氣,終於想起聖蠱殿密室壁畫的最後一幕:燭龍裂身為二,龍首化冰原,龍尾生地火,而中間的空白處,繪著與眼前男子相同的麵容,胸口的胎記正是燭龍心臟的位置。她手中的骨笛“當啷”落地,那截用燭龍尾骨製成的聖器,此刻裂口中滲出的赤銅色液體,正沿著腐葉脈絡蜿蜒,遇冰則燃,逢火則凝,最終在百裡承嶽靴底聚成燭龍交尾的圖案。她忽然明白,自己耗儘四百年的真元,不過是為了完成這場跨越三百年的血脈歸位——他是燭龍選中的龍骨容器,而她,是自願獻祭的鱗甲祭品,就像三百年前被冰封的苗疆記憶,終將融入他的血脈,成為重啟地核的鑰匙。她望著他肩胛骨處新生長的逆鱗,與自己腿側即將消失的醒龍紋完美契合,終於露出釋然的微笑,哪怕唇角還掛著冰原的寒霜,眼中卻倒映著他周身流轉的冰火二氣,那是燭龍重生的預兆,也是她身為聖女的最終宿命。
腐葉層下,地火河的轟鳴與冰原的風聲突然交融,在兩人之間形成微弱的龍卷風,卷起點點熒光,如同千萬隻螢火蟲在編織新的地脈契約。百裡承嶽望著蘇妄言逐漸透明的指尖,突然意識到,這場力量的掠奪從來不是單方麵的——他在吸收她的地火真元時,冰原真氣也在滲入她的血脈,兩人的袖口處,冰原的雪花與地火的赤銅紋正在彼此侵蝕又共生,如同他們此刻的命運,早已在燭龍裂身的刹那,就被刻入了海藍星的地脈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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