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自東海來,潮隨月升落。
離開寧波那夜,我登上一艘開往舟山的渡船。船艙不大,木質甲板在夜色下發出咯吱輕響。船長是本地人,姓顧,臉上有被海風吹皺的紋理,他說:“你要寫世界的聲音,得先聽懂海的語言。”
我站在甲板上,望著海麵一片漆黑,唯有船尾漾出幾道銀白波光。遠方星點浮動,是舟山群島的燈火。
這片由千餘座島嶼組成的海上世界,藏著古漁港的舊夢,也藏著人與海搏鬥、生生不息的記憶。我知道,我已站在中國海岸的邊緣,也正站在地球交響曲的轉音點。
一、沈家門漁港:風中號子與清晨魚市
船靠岸時,天還未亮。漁港的空氣裡帶著濃重的海腥味與柴油味,碼頭上早已人聲鼎沸。
我踏入沈家門漁港,那是舟山最老、最有名的港口之一。此刻的我仿佛走入一個自成時間單位的空間。
漁民從船上卸下新鮮魚蝦,攤販在碼頭一字排開,手電筒在貨筐間晃動,一筆筆交易在鹹風與叫賣中完成。
一位壯實的中年漢子一邊拎魚一邊吆喝:“小黃魚三斤十八啦——新鮮出網的!”
我問他:“你幾點出海的?”
他咧嘴一笑:“昨天傍晚,今天淩晨一點回來。海裡沒鐘表,魚要來,人就得等。”
我幫他搬了一筐魚,他回贈我一包剛煮好的小鮑魚粥,“你寫書的,也要吃點苦裡的香。”
粥鹹中帶鮮,暖入腹中。我望著他轉身投入吆喝潮中,心裡默記:漁港,不隻是交易場,它是風與人之間的對話廣場。
二、東極島:天儘頭的日出與守燈人
我決定前往更遠的地方——東極島,中國最東端的居民島嶼。
船行數小時,四周隻剩海與雲。抵達時,天正微亮,我與一隊登島旅人爬上東福山觀景台。
天色漸明,海平線之上,第一縷陽光悄然升起。那是世界最早的一道曙光,金光灑落海麵,如琴弦般拉開一整天的序章。
我站在懸崖邊,望著太陽升起,忽然想起那句詩:“人生海海,而我在此。”
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站在我旁邊,他是島上的守燈人。
“你也來看光?”
我點頭。
他望著燈塔說:“我三十年沒離島,每晚點燈,不是為船,是為人。”
我問:“會孤獨嗎?”
他笑:“孤獨是習慣,光是信仰。”
我知道,那座燈塔不隻是照明,它是一座屹立於無邊海風中的信念碑。
三、普陀山:海上佛國與媽祖的影子
從東極返舟山主島,我便前往普陀山。這裡不僅是佛教聖地,也埋藏著海民精神的依托。
普濟寺的鐘聲在清晨響起,香客絡繹不絕。大殿前香煙繚繞,一尊觀音像金麵慈目,凝視著遠方的大海。
一位尼姑在廊下掃地,我向她問路,她卻輕聲問我:“你在找路,還是在找自己?”
我一時語塞。
她不等回答,又說:“海民不怕海,是因為心中有神;你要去更遠的地方,就得先安住心。”
我在山頂俯瞰群島,才明白,信仰對海島人而言不是裝飾,是與風浪談判的契約。
在普陀山下的媽祖廟,我看見一位母親帶著兩個孩子跪拜,她雙手合十,輕聲祈願:“隻求平安歸港。”
我不信神,但那一刻,我願為這願望低頭。
四、桃花島:海盜遺風與浪裡的人生劇本
我臨走前去了最後一處島——桃花島。
傳說中金庸筆下的武俠之地,現實中卻是一個曾被海盜盤踞、漁民耕海的曆史海島。
島上村落依海而建,老屋石牆風蝕斑駁,一位穿藍布褂的老人坐在門口編織漁網。
他姓杜,笑容和藹,指著遠海說:“那邊是舊海盜道,過去船過都得給‘過海錢’。”
我說:“現在沒人收了吧?”
他搖頭:“現在是風收,浪收。隻不過,沒人管你交沒交,直接給你算總賬。”
他遞給我一根自製魚竿:“你寫書的,也該嘗嘗‘釣不著’的感覺。”
我坐在礁石邊垂釣半晌,果然一無所獲。可我明白了,這裡的海,不養懶人,也不慣夢想,它隻回饋真正等得住風的人。
五、地圖與海上潮汐的序章頁
回到沈家門的夜晚,我坐在碼頭邊,攤開地圖。
舟山群島在紙上是一組跳躍的音符,在我眼中卻是一個廣袤的、被時間輕撫的活體。它不是陸地的延伸,而是人類文明對海洋的試探與堅持。
我在筆記上寫下:
“舟山,是中國通向大海的門縫。它不高聲,不喧嘩,卻日日迎風,夜夜撐網。‘地球交響曲’在此奏響海之章第一節——潮汐、燈火、鹹味與信仰,構成島嶼文明的第一拍。”
遠處燈塔再次亮起,一束光穿越夜霧,照向無邊的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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