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延安,踏上北上的路,我的腳步緩慢卻堅定。
從黃土高原的深處繼續前行,我來到了中國北方的另一座邊塞重城——榆林。
這是一座被風雕刻過的城市。風,從沙漠吹來,從戈壁吹來,從漫長的長城那頭呼嘯而至。榆林人不怕風,他們習慣了讓生活在風中長出筋骨。
這裡是長城的咽喉,是秦晉與內蒙古交彙的骨節,是農與牧、北與中、中與原的交錯地。
榆林的地名像一張粗布織就的地圖——鎮北台、紅石峽、無定河、米脂女、佳縣鼓、綏德書。每一個名字都帶著沙塵味,也藏著歲月的密語。
我來,是為了觸碰那種“站在風裡也不眨眼”的精神。
一、鎮北台:風裡修出的曆史肌肉
我第一站,是鎮北台。
據說,這是明長城最宏偉的墩台之一,三十米高的台體,如一尊土黃色的石雕,靜默矗立在榆陽區的風口處。
我爬上鎮北台時,風大得幾乎要把我的帽子卷走。我蹲在台頂角落,聽風從台磚縫隙中呼嘯而過,仿佛在講千軍萬馬的過往。
有個老人也在台上,他是當地義務講解員,靠著牆、戴著老棉帽。
他說:“你聽見了嗎?這風,不是吹你,是讓你記住。”
我問:“記住什麼?”
他答:“記住曾經有人在這兒凍得發抖,也要守著邊,哪怕沒人告訴他們值不值。”
我寫下:
“榆林的牆,不隻是城防,
是邊地之上的人骨頭;
她不是曆史遺址,
是一個民族的硬氣所在。”
二、紅石峽:石縫間的信仰與書寫
第二天,我轉向南邊,來到了紅石峽。
峽穀不大,卻深沉。紅褐色的石壁上刻滿了題詞、詩文、年號、官名。從明代至清末,每一寸石麵都寫著一段故事。
我沿著峽穀小徑走,陽光從石縫間灑下,一線線落在字上,仿佛點亮了那些已經沉睡的聲音。
在一塊清代石碑前,我遇到一位中學生,正在臨摹碑文。
他說他是綏德人,學校組織來寫生。他邊描邊念:“風生峽內,筆落石間。”
我問:“你知道這是誰寫的嗎?”
他說:“不記得了,但老師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寫’。”
我寫下:
“榆林的字,不求傳世,
但願刻進石頭、穿進風裡;
她的峽,不靠奇險出名,
卻每一步都踏實著朝代的腳印。”
三、無定河邊:沙水交界的民族邊緣感
我走向榆林北界的無定河。
這條河名喚“無定”,實則四季波動不休。有時河水盈盈,有時沙壓成岸,像極了這裡的曆史:常變、不絕。
河岸邊,有牧民趕著羊群過河。幾隻小羊掙紮著不願下水,被主人抱著挨個送過對岸。
我坐在岸邊,與牧民攀談。他是蒙古族後裔,說著一口夾雜著漢語和蒙語的方言。
我問:“你覺得這條河重要嗎?”
他說:“它要走了,風就來;它不走,人心就定。”
我聽懂了。他說的不是水,是一種邊境民族的生活節奏。
我寫下:
“榆林的水,不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