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墨此時隻覺得自己的大腦在炸雷。
她覺得自己的腦子裡,有萬千烈馬在奔騰……
眼前那瘦削的身影,正是豆蔻。
在豆蔻站起身的瞬間,船艙裡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她額角的繃帶滲出的血漬,襯得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愈發蒼白。瘦小的身子裹在靛青色的旗袍裡,袖口還沾著昨夜的泥漿,隨著起身的動作簌簌抖落。
玉墨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隻有這樣,她才能勉強發出聲音。
"你……"
她的喉嚨裡滾出一聲破碎的氣音,
隨後她突然像頭母豹子般撲過去,十指死死扣住豆蔻單薄的肩膀。指甲幾乎要掐進女孩的皮肉裡,聲音嘶啞得變了調!
"你敢!"
"豆蔻你給我坐下!”
“你才多大,你比那些女學生還小!"
“你進瞻春園,也才幾個月!”
“你去乾什麼?”
“我問你去乾什麼?”
玉墨的怒吼在死寂的船艙裡炸開,震得頂棚的煤油燈都在晃。
豆蔻被她搖得發髻散亂,一朵褪色的絹花從鬢角滑落,輕飄飄地掉在兩人腳邊。
可豆蔻隻是仰起臉。
她的眼神乾淨得像秦淮河初冬的薄冰,底下卻湧動著玉墨從未見過的暗流。
豆蔻身後,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也站起身,她死死地抱住豆蔻。
“傻丫頭!”
“快坐下!”
“沒你的事!”
“你阿婆生病的時候,我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你的!”
“姨婆求求你……”
“大不了姨婆去!”
可就在這時。
豆蔻抬起手,輕輕摩挲了幾下蘇曉晴的青筋凸起的手。
“姨婆,彆鬨!”
“你怎麼看也不像女學生!”
隨後她又轉過頭,望著玉墨。
"玉墨姐!”
她忽然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
“可我也接過客呀!”
“我比那些女學生強!”
“湊不夠三十個人,六艘大船,兩萬人都活不了。”
“你和陸言先生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我沒念過什麼書,但你和陸言先生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
“你們對我有恩,我想幫你們的忙!”
“但我沒什麼特殊的本領,我什麼都幫不上!”
“這一次,是我唯一能幫得上忙的事情了。”
“三十人生死未卜,總好過兩萬人,沉船楚江……”
“怎麼算,我們都是賺的呀!”
“而且不管你怎麼說,女學生就是金貴,就是厲害呀!”
“偌大的金陵城,總共才有幾個女大學生……”
“玉墨姐,你自己說,這個國家,更需要女學生還是更需要娼妓?”
玉墨的身體徹底僵在那裡。
豆蔻說的那幾句話像把鈍刀,生生剜進在場每個人的心口。
而豆蔻依舊仰著臉。
“對吧!我們的國家,我們的民族,更需要女學生,而不是娼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