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像機的取景框裡，陳宇峰的身影瞬間被洶湧的豬群吞沒，孔小敏指甲都快掐進掌心了。她拚了命往相反方向跑，馬丁靴踩過腐葉和碎石，攝像機帶子在肩頭勒出一片火辣辣的疼。“大叔！”她的呼喊被豬妖的嚎叫扯得稀碎，腳下猛地一滑，整個人結結實實摔進滿是青苔的土溝裡。
等她灰頭土臉爬起來，才驚覺自己不知啥時候跑進蕭牙穀深處了。暮色中的山穀就像一頭蟄伏的巨獸，腐葉堆裡散落著半具骸骨，那空洞洞的眼窩正對著她，嚇得她寒毛都豎起來了。更要命的是，身後傳來黏糊糊的腳步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拖著爪子在地上拖行，還夾雜著斷斷續續的低笑。
“嘿嘿……人類的小崽子……”那沙啞的聲音，就跟生鏽的刀在磨石上刮似的，孔小敏渾身的血都快凍住了。她慢慢轉過身，隻見一個足有兩米高的龐然大物從陰影裡晃悠出來：青灰色鱗片覆蓋的軀體上，滿是猙獰的疤痕，左顎伸出的黑色獠牙有小臂那麼長，表麵爬滿了蛛網一樣的裂痕，血紅色的眼睛在暮色裡閃著幽光，每喘一口氣，嘴裡就噴出一股腐肉的臭味。
“豬、豬妖……”孔小敏認出對方身上的特征了，這不就是陳宇峰之前提過的野豬妖老三黑牙嘛。她的攝像機還掛在脖子上，可這會兒連按快門的力氣都沒了，隻能眼睜睜看著黑牙一步步逼近，獠牙上掛著涎水，在月光下透著股詭異勁兒。
“彆怕……”黑牙突然咧開嘴，露出兩排歪歪扭扭的利齒，“叔叔就想嘗嘗……人類少女啥味道……”他尾巴猛地一甩，旁邊碗口粗的樹乾“哢嚓”一聲就斷了，木屑亂飛，孔小敏尖叫著轉身就跑。
她的小腿肌肉快要撕裂，卻仍聽見身後傳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跑？在這蕭牙穀，還沒有哪個獵物能逃出我的手掌心……”話還沒說完，一陣腥風“呼”地刮來，黑牙的巨爪擦著她的發梢劃過，在地麵上留下五道深深的溝壑。孔小敏一個不穩摔倒在地，攝像機“啪嗒”一聲砸在石頭上，鏡頭碎得像蜘蛛網一樣。
“嘿嘿……”黑牙步步緊逼，那股腐臭之氣直往孔小敏鼻子裡鑽，熏得她幾近暈厥，“乖乖讓我瞧瞧……你這細皮嫩肉的，是不是跟那些村民一樣，吃起來也是這個味兒——”
“小崽子……”黑牙的聲音突然從左前方傳來，帶著黏膩的笑意，“你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當年被我啃食的人類小女孩……她的母親跪在地上求我，說願意用自己的心臟換她一命——”他突然發出嗬嗬的笑聲，“結果我把她們的心臟串在獠牙上，掛在洞口當燈籠。”
孔小敏胃裡一陣翻騰，掌心滿是冷汗。陳宇峰提過，黑牙擅長聲東擊西，慣用心理戰術擊垮獵物。此刻，她躲在一叢帶刺灌木後，指甲狠狠掐進掌心，強迫自己鎮定。透過枝葉縫隙，月光下，黑牙青灰色的鱗片泛著金屬光澤，左顎那根黑色獠牙，恰似彎曲的匕首，毒液一滴滴落下，在枯葉上燒出滋滋冒煙的小洞。
“在哪呢……”黑牙突然停住腳步，血紅色的瞳孔在黑暗中緩緩轉動，“人類的汗腺會分泌恐懼的味道……”他忽然朝著孔小敏藏身的方向抽了抽鼻子，嘴角咧開露出腐壞的臼齒，“找到了。”
孔小敏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看見黑牙的尾巴驟然繃緊，像根蓄勢待發的鋼鞭，連忙就地一滾，躲進旁邊的腐葉堆。幾乎是同一時間，黑牙的尾巴掃過她剛才的藏身之處，帶刺的鱗片刮過灌木，枝葉紛飛間，她的上臂被劃出三道血痕。
“疼嗎？”黑牙慢慢逼近，毒液在獠牙尖端凝聚成晶亮的水珠，“接下來會更疼——我會先咬掉你的指尖，讓你再也拍不了那些可笑的視頻；然後切開你的手腕，看看人類的血管裡流的是不是和妖怪一樣的黑血——”
孔小敏蜷縮在腐葉堆裡，聽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攝像機還掛在脖子上，此時卻成了要命的累贅——金屬部件在摩擦時發出細微的聲響，黑牙的耳朵立刻轉向她的方向。她屏住呼吸，慢慢解下攝像機，用校服袖子裹住鏡頭，輕輕推向前方的土坡。
“叮——”攝像機的三腳架不小心磕到石頭，在寂靜的山穀裡格外刺耳。黑牙猛地轉身，尾巴橫掃而出，將土坡上的碎石砸得飛濺。孔小敏趁機爬出腐葉堆，朝著相反方向狂奔，馬丁靴踩過積水的泥坑，濺起的水花在月光下劃出銀色弧線。
“小機靈鬼。”黑牙嘴角一勾，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賞，這反應卻讓孔小敏脊背發涼，“可你曉得不？三十年前，我就靠這招，把獵村的人全誆進了沼澤。那些人的屍體，如今還泡在泥塘裡，養著我的毒蛙呢。”
她陡然憶起陳宇峰給的地圖，蕭牙穀中央有片老楓香林，樹乾粗得嚇人，枝椏縱橫交錯。要是爬到樹上，借那高度，說不定能甩掉這龐然大物。孔小敏趕忙拐進一條滿是青苔的石徑，腳下的坡度愈發陡峭，每邁出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肺部也似要炸裂，疼得厲害。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那棵要三人才能合抱過來的老楓樹，突兀地闖進了她的視野。那一刻，她滿心的絕望瞬間被狂喜填滿，差點喜極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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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來啊——”她爬上樹乾時，故意踢落幾片枯葉，“你這麼胖，爬得上樹嗎？”
黑牙的瞳孔驟然收縮，毒液順著獠牙滴落：“你敢嘲笑我？”他的前爪狠狠拍向樹乾，樹皮大塊剝落，孔小敏被震得差點摔下去，雙手緊緊抱住樹枝，指甲縫裡全是樹皮碎屑。
“再拍一下，樹就斷了哦。”她假裝鎮定，心裡卻在狂跳，“到時候你隻能在一堆木屑裡找我的屍體——說不定還能撿到我口袋裡的辣條，不過你不愛吃辣吧？”
黑牙的攻擊停頓了半拍，顯然被這個人類少女的胡言亂語搞懵了。孔小敏趁機往上爬，直到坐在樹杈上，雙腿懸空。下方，黑牙正繞著樹乾打轉，尾巴甩動時掃斷了幾根低矮的枝椏：“你以為在樹上就能安全？”他突然張開嘴，黑色毒液如箭雨般射向樹冠，“我的毒能腐蝕妖丹，何況你這點人類的血肉——”
孔小敏尖叫著向另一側樹杈挪動，毒液擦著她的發梢飛過，在樹葉上燒出焦黑的窟窿。她感覺額頭沁出的汗珠滴進眼睛，視線模糊間，忽然看見樹乾上有個中空的樹洞，洞口掛著風乾的藤蔓——那是鬆鼠儲存食物的地方，此刻卻成了她的救命稻草。
“來呀——”孔小敏故意把聲音壓得顫顫巍巍，“有本事就過來抓我！”黑牙再度發了狂，狠狠撞向樹乾。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猛地鬆開雙手，順著藤蔓哧溜一下滑進樹洞，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洞口的藤蔓晃了晃，又重新遮住入口，嚴嚴實實藏住了她的氣息。
黑牙的撞擊聲戛然而止。孔小敏大氣都不敢出，隻聽見黑牙那粗重的鼻息就在洞口外，潮濕的熱氣順著藤蔓縫隙直往洞裡鑽，幾乎要貼到她臉上。她死死咬住嘴唇，雙手下意識地在口袋裡摸索，指尖觸到那個硬硬的錦囊——陳宇峰千叮嚀萬囑咐，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打開。可現在，她的掌心早已被指甲掐出了血。
“躲貓貓嗎？”黑牙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卻比怒吼更讓人心驚，“我最喜歡找躲起來的小獵物了——當年那個獵村的男孩，躲在岩縫裡三天三夜，最後被我用尾巴抽碎了頭骨。他的腦漿濺在我獠牙上的感覺，就像你們人類吃爆漿軟糖一樣——”
孔小敏的眼淚忍不住湧出來，卻死死捂住嘴巴。她聽見黑牙的爪子在樹乾上抓撓，樹皮剝落的聲音像極了死神在敲門。樹洞很小，她的膝蓋幾乎頂到下巴，右腿還被樹洞裡的枯枝硌得生疼，但這些都比不上耳邊越來越近的抓撓聲。
“找到了。”黑牙的爪子突然穿透藤蔓，指尖幾乎觸到她的鼻尖。孔小敏尖叫著往後縮，卻發現樹洞深處有個狹窄的裂縫，勉強能擠進去。她屏住呼吸，任由枯枝劃破後背，終於在黑牙的爪子第二次揮來時，徹底躲進了裂縫裡。
黑牙的怒吼從外頭傳來，每一下撞擊都讓樹乾劇烈晃動。孔小敏好似置身於狂風暴雨裡的孤舟，隨時都會被甩進無底深淵。她趕緊掏出錦囊，手指哆嗦著解開繩結，月光下，裡頭的紙條隱隱泛著微光。上頭寫著“暈倒無敵”四個歪扭的字，活像陳宇峰平時畫漫畫時的鬼畫符。
“大叔……你個變態……”孔小敏咒罵著，終於扯開了錦囊。裡麵掉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上麵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暈倒無敵”。她愣住了，耳邊是越來越響的樹乾斷裂聲：“什麼鬼？暈倒怎麼無敵？大叔是不是傻的？”
黑牙的獠牙已經觸到了她的鞋底，孔小敏心一橫，把紙條塞進嘴裡，突然腳下一滑——樹乾在巨力撞擊下轟然倒塌，她尖叫著墜落，後腦勺重重撞在凸起的岩石上，眼前頓時一片漆黑。
黑牙看著倒在地上的孔小敏，血瞳裡閃過疑惑。他用爪子戳了戳她的肩膀，沒有反應；又湊近嗅了嗅，發現她的呼吸變得異常平穩，像是陷入了深沉的昏迷。“裝死？”他冷笑一聲，毒液在獠牙尖端凝聚成滴，“就算你暈過去，我也能——”
“死了？”黑牙的腳步聲靠近，爪子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聲。孔小敏感覺到他的鼻息噴在臉上，腥臭的氣息讓她幾乎要反胃，但她強迫自己像具屍體般一動不動。
“哼，便宜你了。”黑牙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不甘。
腳步聲漸漸遠去，孔小敏數著自己的心跳，直到第十聲之後，才敢睜開眼睛。月光從樹冠的破洞灑下來，照亮了黑牙離去的方向，他的背影在霧氣中漸漸模糊，像個隨時會撲回來的噩夢。
她摸了摸腰間的淤青，疼得倒吸涼氣，卻忍不住笑了——她贏了這場躲貓貓，用陳宇峰教的笨辦法，用自己的小聰明，還有那股不服輸的倔勁。但當她看見口袋裡的錦囊時，笑容突然凝固了——紙條上的字跡不知何時變得血紅，“暈倒無敵”四個字仿佛在蠕動，像極了黑牙獠牙上的裂痕。
孔小敏正打算尋路折返，卻冷不丁聽到身後傳來黑牙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嘿嘿，我就知道你是在裝死！”孔小敏驚愕地猛一轉身，隻見黑牙就像個鬼魅般，近在咫尺地站在她身後。還沒等她做出任何反應，黑牙便猛地揮出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孔小敏的肚子上。孔小敏隻覺一陣劇痛襲來，眼前一黑，瞬間暈倒在地。
黑牙居高臨下地瞅著癱倒在地上的孔小敏，那雙血紅色的眼睛裡，狐疑之色一閃而過。它伸出鋒利的爪子，輕輕戳了戳小敏的肩膀，見她毫無反應，不由得怒從心起，惡狠狠地說道：“還在裝死？看我不一口咬掉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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