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城市區的晨霧還未散儘，喬紫柔踩著露水穿過巷口，黑色長直發被晨風輕輕揚起。她習慣性地摸了摸鬢邊的銀鈴發簪，清脆的響聲中，目光落在街角那間飄著白霧的粉攤前。攤主是個中年男人，圍著油漬斑斑的圍裙，見她走近，立刻堆起笑臉，操著帶椒鹽味的普通話招呼：“妹兒，今天還是肥腸粉？加個煎蛋嘛，我這蛋煎得金黃，配紅湯巴適得板。”
喬紫柔點點頭，目光掃過攤位上的調料罐。銅製的辣椒罐旁，新添了一罐亮晶晶的熟油海椒，紅得像瑪瑙。攤主掀開竹蒸籠，熱氣蒸騰中，她瞥見對方手腕上戴著串褪色的紅繩——和昨天一樣，繩結處纏著半片乾枯的銀杏葉。
“妹兒皮膚好哦，像青城山的雪水養出來的。”攤主握著長筷的手頓了頓，往她碗裡多夾了兩片肥腸，又從保溫桶裡舀出半勺酸菜，“多吃點，你看這酸菜，我婆娘自己醃的，脆生生的。”
喬紫柔禮貌地笑了笑，左頰酒窩淺現。她知道對方眼神裡那點活絡心思，就像知道碗底永遠藏著extra的豌豆——上周她幫攤主找回了被邪祟附身的鸚鵡，自那以後，每碗粉裡的料都足得能埋住筷子。“謝謝王叔，”她掏出手機掃碼，瞥見對方圍裙口袋裡露出一角泛黃的符紙，正是她上次給的平安符，“您這陣子睡眠可好？”
攤主撓了撓頭，憨笑道：“好！自打您給的符貼在床頭，夜裡連夢都不做了。”說話間，他又往她塑料袋裡塞了個油紙包，壓低聲音，“自家炸的糖油果子，給妹兒路上墊肚子。”
喬紫柔剛要推辭，手機在褲兜震動。她衝攤主揮了揮手，踩著短靴走向路邊的黑色suv。
車載廣播裡，“南天門管理局陽城分部掛牌”的新聞蓋過了早高峰的車流聲。喬紫柔用筷子挑起一筷子紅油肥腸粉，軟糯的肥腸裹著鮮亮的辣子在齒間爆開，舌尖還殘留著花椒的麻意。
方向盤在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車子駛入朝陽中的繁華地段。她瞥見車窗外掠過的電子屏：“熱烈慶祝南天門管理局陽城分部正式掛牌”。
辦公大樓前的噴泉還在調試，水柱在陽光下折射出彩虹。喬紫柔拎著早餐穿過旋轉門，保安小李立刻立正敬禮——這在以前的258局是沒有的。大理石地麵光可鑒人，她踩著自己的倒影走向電梯，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喬組長！”新入職的小周抱著文件夾跑過來，臉上還沾著熬夜的油光，“您看看這些案件報告，簡直比《聊齋》還離譜。”
電梯門開合間，喬紫柔接過文件。第一頁寫著“濱江路三號院廁所異響”，配圖是張模糊的泥鰍照片；第二頁標題是“吉娃娃突然不認得主人”，報案人附了段視頻，畫麵裡小狗對著鏡子狂吠。她咬了口肥腸粉，湯汁濺在報告邊緣，洇開小片紅油。
喬紫柔倚在辦公區窗台邊，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口肥腸粉，油辣子在舌尖殘留的熱意混著糖油果子的甜，竟生出幾分奇妙的平衡。她低頭翻看案件資料，指尖劃過“吉娃娃認主障礙”的報案記錄。
穿過走廊時，玻璃幕牆上“南天門管理局”的金字被陽光照得發燙。喬紫柔在梁芳蘋辦公室門口駐足，聽見裡麵傳來激烈的四川普通話：“喂？總部裝備處嗎？我們申請的‘靈能光譜分析儀’都遞了三個月報告咯！啥子？優先供應京城？那我們用辣椒噴霧抓妖的時候，你們咋不優先供應點辣椒粉？”
她敲門進去時，正看見梁芳蘋摔下電話，伏魔鞭“啪”地甩在辦公桌上，震得博古架上的郫縣豆瓣罐嗡嗡作響。台麵上攤著五花八門的物件：半開的戰術腰帶、泛著藍光的破魔劍、印著“靈能特勤”字樣的黑色風衣，還有幾罐貼著“實驗性法器”標簽的辣椒醬瓶。
“組長，您這是要組特工隊啊？”喬紫柔挑眉，指尖蹭過那罐辣椒醬瓶——標簽底下隱約可見“峨眉符灰改良版”的字樣。
梁芳蘋抓起風衣往身上披，藏青色道袍與黑色特工服碰撞出奇異的和諧：“總部說要‘提升部門形象’，給咱發了這批‘超自然特勤裝備’。”她扯了扯領口的靈能監測器，突然笑出聲，“穿這玩意兒抓泥鰍精，怕是要把妖怪笑死。”
喬紫柔瞥見桌上攤開的《南天門管理局組織架構圖》，紅筆在“陽城分部”周圍畫了好幾個問號。
梁芳蘋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歎了口氣，從豆瓣罐裡摸出張皺巴巴的紙——是總部今早剛發的《地方靈能事務乾預權限說明》，“未經允許，不得在市區使用傳統法術”的條款被畫了三個紅圈。
“現在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梁芳蘋把文件塞進抽屜，順手將破魔劍插進戰術腰帶，“地方政府嫌咱們‘封建迷信’，總部又說咱們‘不夠現代’。你瞧這裝備——”她指著牆角積灰的“量子符篆打印機”，“花裡胡哨不頂用，還不如我這根鞭子實在。”
喬紫柔摸了摸鬢邊的銀鈴發簪，那是梁芳蘋用峨眉後山斑竹親手做的。窗外傳來小周的驚呼，似乎是泥鰍精又鑽進了下水道。她忽然想起今早攤主王叔的話：“你們那個新部門，看著威風，咋連個抓魚的都派出來？”
“走，”梁芳蘋抓起桌上的辣椒醬塞進喬紫柔兜裡，“帶你去會會咱們的新‘特工’——順便看看，用破魔劍挑泥鰍是個啥子場麵。”
兩人並肩走出辦公室時，喬紫柔聽見梁芳蘋手機裡傳來短信提示音。她瞥見屏幕上的內容：“京城3組已介入陳氏藥業，陽城靈脈監測異常”。組長迅速劃掉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點了點，轉頭對她笑：“等忙完這陣，帶你去青城山吃老臘肉，比總部的‘靈能營養餐’好吃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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