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月生情知是老摩根在用這種方法讓自己放鬆，這可跟傳說中的“摩根走進銀行，連利率都會自動調整”的威勢大不一樣，看來老頭想創造一個比較和諧的氣氛，不是把自己當做一個交易對手。再一想也是，傑克肯定一直在向家族通報現場進展，沒有重大發現傑克也不會匆匆趕回。而自己在這次活動中絲毫未取，對方必須承自己一個人情。但還是趕緊向老摩根拱了拱手。老摩根隻知道這應該是東方的一個禮儀，但具體什麼意思便不得而知，也無暇去分辨，隻是再次看向傑克。
傑克應該是從小被培養得非常有效率，在父親麵前沒有任何客套和虛詞，直截了當地說，“這次我們在王先生說的春分日發現了一些奇特的現象。現場有一些其他的發現，但剝離工作未完成，尚不足以支持做出判斷。這次回來是彙報一下現場進展，並請王先生給出更詳細的指點”。
看了一眼父親沒有提問的意思，知道是讓自己繼續說，於是接著道，“3月20日日落時，準確地說是1807分開始，北麵台階的邊牆在陽光照射下形成7段等腰三角形陰影，與祭壇上雕刻的蛇頭連成一條蜿蜒的巨蛇，曆時3分22秒後消失。”
王月生聽罷暗道摩根家族果然名不虛傳。這種錦衣玉食家的孩子在工地一呆幾個月，心性堅韌暫且不說，就憑做事精確到分秒，都不是一般所謂有能力的人可以做到的。見老摩根小摩根的視線都望向自己，便故作沉吟道，“就這些？不過是精通天文曆法或者算學便可做到的，不足以稱聖跡。但這足以證明咱們找對地方了。
我不知道這些印第安人是信些什麼，但我們要是做這樣的物事，須合天地自然之理，要麼是陰陽，要麼是五行，要麼是四向，要麼是天罡地煞，要麼是周天。陰陽五行、天罡地煞什麼的，是很中土的東西，跟你們說也不明白，估計印第安人也不講究。所謂四向就是我們中國人說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其實就是正南正北正東正西。周天之數，要麼是一年的天數365，要麼是我們認為的人身上的毛孔數。傑克，你在現場可發現跟這幾個方向或數字有關的？”
傑克回答道，“現在全部剝離的，除了頂層的祭壇部分，因為時間關係，現場工作麵到春分日，隻能剝離出一麵來。因為你提到春分秋分，我們討論猜測應該是跟太陽照射有關。現場幾位專家經過討論，建議剝離北麵，說實話他們討論和爭論的過程我沒聽懂。但事實證明他們對了。然後我們計算了北麵的階梯是91級，如果其他三麵都是一樣的，那麼就是一共364級階梯，加上頂部的祭壇，就是365這個數字。至於方向，我們現場測繪過了，確實是準確地朝向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個方向。看來真是聖跡？”傑克越說越興奮，老摩根的眼神裡的光也越來越亮。
王月生暗道不好，這些都是二人當局者迷，心中期冀有神跡，所以什麼都可以牽強附會，但二人又都是絕頂聰明兼心智堅定之輩，過後一想便會知道僅這點理由不足以得出這個結論。自己現在隻是因為無中生有地在土丘下麵挖出個金字塔來讓他們從一開始就對自己有信心，但沒有些乾貨，不足以敲緊砸實，而且自己也須強化一下靠譜實誠小郎君的人設。於是再度搖頭，說“還不夠，還不夠，巧則巧矣，神則未神。我覺得咱們現在隻停留在表象，這些東西以前的祭司們哄哄那些印第安部落的人可以，但咱們不能這麼膚淺”。
老小摩根此時也反應過來，覺得王月生年紀雖輕，儘管平時很多細節感覺不像隱世高人或者真正大家子弟的氣度，但是每臨大事有靜氣，根本不為表象所惑。而且超然物外，既不要聖跡裡的任何寶物，也不急於讓己方確認神跡以便討要回報。看來自己用自家剛富貴了兩三代的經曆所積澱出的查人觀氣的方法，用在這種隱世幾千年的勢力推出來的人身上，非但貽笑大方，而且稍有不慎造成誤會，反而可能引發大禍。自家有多大隱藏實力自家當然清楚，將心比心，如果自家真的想動用一切手段打擊報複一個組織，其殺傷力有多大，自己都不敢想象，反之亦然。所以王月生往後退了一步，擺出個高姿態來，還正合了這個景。
老摩根這時打破沉默，道“相信王先生一定有辦法證明這是個聖跡”。
“如果是聖跡，一定不在表象，而在內裡。甚至有些是有形，有些是無形。我覺得關鍵須落在前人留下的那四句話裡。不知道你們將那幾句話搞清楚了嗎？”。傑克望向老摩根，老摩根點了點頭，傑克說“我們和猶太組織的專家分彆研究過，也一起討論過，認為這地方應該有巨大的礦藏，極大可能是全世界人都喜歡的金子，和隻有你們中國人和印第安人才喜歡的玉。誒，對呀，為什麼印第安人喜歡的東西會跟你們一樣。至於後麵兩句，實在是猜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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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王月生重重歎了口氣，說“不怪你們專家，是你們的英語誤導了你們對中文的解讀。你們的pyraid跟中文的金字沒直接關係，但我們中國人，起碼我本人，在猜到那是座金字塔時，就直覺意識到這個金，應該是指金字塔，那麼，金在金外，其實應該是說，真正的金字塔外麵還有一座金字塔；至於玉在玉中，這個說實話，我沒解出來”。
饒是老少摩根啥沒吃過見過，也對於金字塔外有金字塔，或者說，現在看見的金字塔內可能還有一座金字塔，這種腦洞給驚呆了。二人沉吟半晌，最後還是傑克問“那後麵兩句呢？”
“直柱通天，我猜可能是有個柱子樣的東西直接通到天上，或者筆直向上的意思。但現場我們看了，金字塔的造型，上麵沒有任何通天的東西。但是，且慢，如果古印第安人看不見能通天的東西，但有什麼咱們能證明的確實通天，或者說筆直向上的東西？”
幾人一陣頭腦風暴，最後居然是老摩根開腦洞般遲疑道，“聲光電？嗯，聲有次聲波和超聲波，都是看不見聽不見但是可以定向傳送的。光有可見光和看不見的紅外線、紫外線。電嘛，有電磁波也是看不見但是可以定向發送的”。
王月生不禁擊節讚賞道“想不到老先生不但是金融聖手，居然還如此博學廣聞”。傑克見自己老父親一副“王月生你會誇就好好誇，隻誇一半，讓人不上不下的算怎回事”的表情，知道須自己出手把老父親這個癢癢給撓完，於是笑吟吟地說，“eason你來美國不久可能不知道，我父親是銀行家裡最懂科學的。不說彆的，就說愛迪生的白熾燈泡、特斯拉的無限傳輸電力，這些當年科學界都沒人看好的東西，就是父親力排眾議鼎力支持的，其他的慈善和對基礎科學的扶持，那簡直就是不求回報、不為人知，根本不勝枚舉”。
老摩根一直嚴肅的臉上居然浮現一抹嫣紅，跟他碩大的紅鼻子連成一體，煞是醒目。看到摩根用一副“看看我家小傑克是怎麼誇的，哪像你，上來就拍，一點技巧都沒有，完全不管人家受得了受不了”的眼神看著自己，王月生居然福至心靈地說了一句，“傑克，你看伯父都給你點撥得這麼清楚了，你應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傑克心下大呼王月生你好不要臉，於是煞風景道“那最後一句曲觴通冥怎麼解釋？”
“曲觴應該是彎彎曲曲的河流的意思。通冥，冥就是冥界，可能是另外一個世界，比如印第安人是否信奉死者往生之地什麼的，也可能是通向地下某處的暗河。這個隻能根據現場情況判斷了”。
老摩根此時，拿起桌邊的拐杖重重地在地板上敲了一下。王月生無所謂，他可是不知道，在外界，這一下敲擊，能讓談判對手嚇個半死，或者讓華爾街驚恐一片。老頭隨後說“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了，我們家資助過無數的尋寶、探險活動，這次是代價最小、風險最可控、收益可能最大的。而且更重要的是，傑克在這個活動中表現非常好。你看，eason和我都給了你那麼多指點，你是不是有信心在秋分日之前，把我們剛才說的那些事情給確認下來呀！”。然後又轉頭對王月生說，“這段時間跟中國專家交談久了，也學了些中國文化，其中有句叫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你看看能不能再在美國盤桓一段時間，咱們就再給傑克半年時間，讓他去把工作做完。四件事裡證明一件都可以。你放心，這件事弄好了，你就是我們摩根家族的朋友”。
王月生還能怎麼說呢。他根本不相信什麼所謂的摩根家族的友誼，因為隻有實力相當、社會地位相近、且利益深度捆綁的勢力之間才會有所謂的友誼。自己現在不管是實際力量還是給對方的假象，都遠沒達到平起平坐的地步。
老摩根居高臨下的口吻說出這句話，不懂的人會感激涕零產生不切實際的想法，懂的人反而會有一種被威脅而惱羞成怒的感覺，因為這句話的意思其實是想表達“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但王月生在前世早就在國外受夠了後世中國人完全想象不出的那種白人從骨子裡到表麵上的鄙視。他知道現在的西方人就是信奉社會達爾文主義，就是信奉實力，盎格魯撒克遜人連同一人種、同一大類宗教、同一文明體係的愛爾蘭人，都敢動輒餓死幾百萬。所以王月生既不像不懂的人那樣感激涕零，也不像懂的人那樣惱羞成怒。反而他從老摩根的話裡聽到了一層意思，就是摩根家族雖然不認為自己已可與他們平起平坐，但顯然已認同他是一個值得重視和結交的勢力。
傑克突然想到一件事道，“父親，原來計劃我下個月去雅典的安排，要不要改派彆人？”
老摩根也恍然想起來什麼一般，一拍大腿，“對呀，居然把這件事忘得乾乾淨淨。要不讓你姐姐路易莎跟赫伯特代表家族去吧，誰讓我和你母親隻有你這麼一個兒子，你爺爺家也隻有我這麼一個孩子成年了。現在想辦點事情都找不到放心的人選”。
想了想，老摩根突然轉向王月生問道，“王先生，有興趣趕個路去趟希臘嗎？”
“去希臘做什麼？”，王月生一頭霧水。
“去觀看奧運會，第一屆雅典奧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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