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義學殘碑(初訪濟州道)_烏紗劫血墨山河_线上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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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義學殘碑(初訪濟州道)(1 / 1)

卯時初刻·濟州城郊

晨霧如未研的宿墨,在坍塌的義學牆垣間洇開灰青色的愁緒。謝明硯垂眸看著腕間蜿蜒的墨漬,鬆煙冷香混著晨露濕氣鑽入鼻腔——昨夜他在太學書肆枯坐兩個時辰,狼毫在毛邊紙上反複皴擦三十遍,才讓墨色滲進肌理,仿造出寒門書生"十年磨一劍"的滄桑感。陳三佝僂著背跟在身後,扁擔壓得竹篾筐吱呀作響,他特意將三十份義學田產文書副本浸過藍艾汁,以防被雨水洇濕——這是當年太學博士教的"護書訣",不想今日用在查貪墨案上。

斷碑上"趙記糧行"的刻痕像道猙獰的疤,新塗的石灰厚薄不均,在晨光中泛著病態的白。謝明硯踩過碎磚,鞋底碾過幾粒焦黑的炭屑——三年前那場火把義學燒得隻剩骨架,縣太爺說是"私藏禁書",可《孟子節文》本就是太祖欽定的科舉教材,這借口未免太過拙劣。

"老人家,這牆...何時塌的?"謝明硯遞出炊餅時特意放低身段,糖霜寫的"學"字在霧氣中微微融化,像滴未落的淚。老丈渾濁的眼突然亮起,乾裂的嘴唇哆嗦著吐出"三年前"三字,枯槁的手指剛要觸碰餅麵,卻在掃過陳三腰間晃動的鐵鉤鏈時猛然縮回,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攥住膝蓋上的粗布褲腿:"縣太爺說...說先生通匪..."

謝明硯與陳三對視一眼,後者故意踉蹌半步,扁擔歪斜,藍艾花束滾落斷碑縫隙。淡紫色花穗勾出半片焦脆的戶籍冊,"王二狗"三字被指甲摳得模糊,改籍批注上的"官"字墨跡新鮮得能蹭臟指尖。他蹲下身,指尖輕叩斷碑,聽著空啞的回響在胸腔裡震蕩——這道筆畫的弧度,與太學舞弊錄裡周生員的改卷痕跡分毫不差,鬆煙墨特有的膠質感還未完全乾透。

"老丈可知,"謝明硯壓低聲音,袖中銅鎮紙輕輕壓住戶籍殘頁,"義學田產被占了二十頃?"話音未落,老丈突然劇烈咳嗽,渾濁的痰液裡混著血絲,他顫巍巍從懷裡掏出半塊餅,餅麵用指甲刻著個歪斜的"冤"字:"小先生...莫要再問了,他們...他們會剜舌頭..."

巳時正刻·濟州縣衙後巷

青石板路蒸騰著早市的蔥花香,謝明硯倚在茶攤旁,拇指摩挲著袖中太學通行的"青衿帖",觸感粗糙如寒門學子的命運。四人抬的青竹轎緩緩經過,轎簾掀起的瞬間,他對上吳守業的目光——那雙當年在太學講"糊名法"時神采奕奕的眼睛,如今浮著血絲,像困在墨池裡的魚。

"吳大人還認得學生麼?"謝明硯作揖時故意讓《科舉程式墨卷》滑落,書頁拍在轎前青石板上,"彌封如築堤"五個朱筆批注在陽光下格外刺目。吳守業的瞳孔驟然收縮,袖口湖藍緞帶無風自動,謝明硯的思緒突然飄回三年前——趙秉謙壽宴那日,他曾在書房見過同款緞帶,當時首輔大人正笑著說"讀書人的屋子,總得有些雅趣"。

"謝監生何時來的濟州?"吳守業的聲音像繃得太緊的琴弦,"總署不是明令禁止監生乾預地方政務麼?"謝明硯彎腰撿書,指尖在"糊名法"章節劃過:"學生不過是來尋些舊書,不想竟在舊書肆見著大人批卷真跡,這"避"字的勾筆...倒與濟州義學田契上的提學官印,像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轎簾"啪"地砸下,竹篾撞擊聲中,謝明硯聽見吳守業壓抑的嗬斥:"放肆!"轎夫慌忙轉身,卻撞翻了茶攤,青瓷碗碎成齏粉。謝明硯蹲身撿拾滾落的算盤,檀木算珠間掉出半張當票,"趙記糧行"的火漆印下,濟州府學的關防大印蓋得歪歪斜斜,日期正是癸未科放榜次日——那一日,本該是寒門學子王二狗人生中最光明的日子。

"這算盤..."陳三佯裝整理貨擔,指尖劃過算珠上的"元亨利貞"刻痕,"與趙元卿書房的"洛書算珠",連木紋都一樣。"謝明硯點頭,餘光瞥見街角陰影裡閃過的皂隸衣角,心中暗叫不好——吳守業怕是要滅口了。

申時三刻·城郊亂葬崗

腐草氣息混著藍艾香鑽進鼻腔,謝明硯踩著荒草,看見冬兒蜷縮在無名碑旁,像隻被雨打濕的雛鳥。她懷裡緊抱著半塊餅,臉上的塵土遮不住淚痕,發間彆著的藍艾小花蔫蔫的,像是從墳頭摘的。

"妹妹,"謝明硯蹲下身,聲音放得極輕,"這餅...是你娘做的麼?"冬兒抬起頭,眼睛腫得像桃子,指甲深深摳進餅麵凹痕:"媽媽說,每個坑都是活字模子,能印《千字文》...可他們說媽媽刻的是反字,就...就..."她突然哽咽,小身子劇烈顫抖。

謝明硯心口一痛,伸手替她拂去臉上的塵土。餅麵凹陷處果然刻著《洪武正韻》頁碼,第36頁"墳"字偏旁,細如蚊足的"癸未科"三字邊緣帶著血痕——這是用指甲刻的,刻的時候該有多疼。

紙團展開時,殘卷邊緣的藍艾漬發出幽光,謝明硯指尖一顫。辨偽草的汁液在月光下顯影,"趙元卿"的名字下,"王"字的末筆還凝著膠礬水,分明是三日內修改的痕跡。他想起太學後山的辨偽草,本是用來查驗考生是否夾帶作弊,如今卻成了揭露舞弊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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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狗...是你哥哥麼?"他輕聲問。冬兒點頭,從布兜裡掏出半枚銀鎖,鎖麵上"耕讀傳家"四字被砸得模糊:"他考上秀才那天,媽媽賣了陪嫁首飾...可放榜次日,就有人來搶田契,說他是...是官籍子弟,不該占義學名額..."

謝明硯攥緊拳頭,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義學田產被占,寒門子弟被奪功名,這哪裡是科舉,分明是吃人的修羅場。

酉時初刻·糧行密賬

暮色如墨,漸漸浸透趙記糧行後堂。謝明硯扮作賬房先生,銅水煙袋彆在腰間,卻不敢真的吸食——他怕煙味暴露身份。掌櫃的撥弄算珠的節奏讓他神經緊繃,每到"三"這個數字,算珠碰撞聲便多出半拍,與太學晨鐘的"三通鼓"分毫不差——這是趙秉謙發明的暗語,"三"代表"三鼎甲",代表他們舞弊的次數。

"掌櫃的這算盤打得真妙,"謝明硯假意恭維,指尖沾著算盤油,在賬本邊緣輕點,"隻是這"蟲蛀損毀"的批注...學生記得,義學田種的是耐蟲的占城稻啊。"掌櫃的手猛地頓住,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他:"小哥新來的?濟州的規矩,不該問的彆問。"

陳三適時撞倒米袋,燭火"噗"地熄滅。謝明硯在黑暗中屏息,指尖觸到賬本裝訂線的異樣——每七頁用藍棉線密縫,對應科舉七場考試。他抽出第七頁,就著破窗而入的暮色,紙紋裡浮出淡褐色墨痕,"寒門卷可充門生墨"幾個字像毒蛇吐信,刺痛他的眼睛。

"小心!"陳三突然低喝,謝明硯本能地側身,一支袖箭擦著耳畔飛過,釘進身後的米缸。掌櫃的手裡握著弩機,猙獰笑道:"早就覺得你不對勁,太學監生?哼,今天就把你埋在亂葬崗!"

戌時正刻·破廟夜議

破廟梁間漏下的月光忽明忽暗,像極了科舉場上的是非曲直。冬兒早已沉睡,手裡仍攥著那半塊餅,發間藍艾小花沾著露水,像她媽媽臨死前的淚。陳三撕開衣襟,露出心口猙獰的刀疤:"我祖父當年也是考生,被人換了卷子,氣得當街撞死在貢院門前..."

謝明硯鋪開密賬,三十七個名字裡,十八個來自趙縣。他想起李墨生的密報,首輔稱病前調閱殿試策論,難道...難道首輔早已察覺舞弊?"換卷日在朔月,"陳三用鉤鏈指著圓圈,"月相最暗時,人心裡的鬼就出來了。"

《濟州府誌》裡,趙元卿的捐資記錄刺得他眼眶發燙。三十七萬兩,三十七份卷子,一人一萬兩——這是寒門學子的賣身錢。冬兒在夢中呢喃:"活字會吃人..."謝明硯替她理好被角,發現袖口不知何時沾上藍艾花瓣,那是從王二狗墳頭帶來的,此刻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柄指向真相的劍。

破廟牆上的"學"字在夜風中搖曳,謝明硯摸出袖中算盤,算珠輕響。府學典籍庫的七十二架書冊,"黃"字架第三層,該藏著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他吹滅油盞,對陳三說:"明日去府學,若找不到活字印章,我便跪在孔夫子像前,求他老人家顯靈。"

陳三握緊鉤鏈:"少爺,他們既然敢殺王二狗,就敢殺你。"謝明硯望著窗外殘月,想起太學牆上的"忠孝廉節"匾額:"若怕殺頭就不敢查案,那我讀這聖賢書,又有何用?"

冬兒翻了個身,半塊餅掉在供桌上,餅麵的"冤"字對著月光,像一張呐喊的嘴。謝明硯撿起餅,放進懷裡——這是證據,是寒門學子用命換來的證據。明天,他要讓這些見不得光的勾當,全都曬在太陽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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