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鞍山冶鐵坊·辰時
蒸騰的熱浪裹著鐵屑味撲麵而來,謝明硯的青衫被熔爐烤得發脆,指腹摩挲著新鑄箭頭的棱線,算籌在掌心排出"衰分術"的弧形——本該刻著"三錢"的尾部,卻因偷工減料縮成細頸。他蹲在淬火池邊,池麵浮油泛著詭異的青紫色,那是碳含量不足的征兆。陳三的鐵秤杆"當啷"敲在青銅砝碼上,秤星猛地偏向左端,杆頭纏著的銀線滲出暗紅——那是昨夜替冬兒包紮燙傷時沾上的血。
"每枚箭頭輕二錢,千枚就是二十斤。"陳三用袖口擦去額角汗珠,刀疤在火光中扭曲如活物,"十年前馬匪劫的那車糧,也不過百斤。"他踢開腳邊的廢鐵堆,露出底下半埋的士兵斷甲,甲胄內側刻著"萬曆三年造",卻在本該鍛打的部位裂出蛛網狀紋路。冬兒跪坐在風箱旁,銀線纏上刻著"五行算"的拉杆,線尾銅鈴被爐灰堵得發悶,她突然劇烈咳嗽,從袖中抖出半片帶血的帕子——那是方才吸入毒煙的征兆。
冶鐵坊穹頂結著厚達半寸的鐵渣,縫隙裡漏下的陽光被濃煙染成鐵鏽色,在地麵投出破碎的狼首陰影。風箱每拉動一次,便有火星從爐門濺出,落在凝著冰碴的牆根,發出"滋啦"輕響——這冰火交織的詭譎溫差,正是藍艾會用來掩蓋算陣波動的手段。遠處傳來邊軍士兵的操練聲,卻混著此起彼伏的咳嗽,謝明硯耳尖微動,聽見有人低聲咒罵:"新甲薄如紙,箭頭飛半程,這仗怎麼打?"
立夏·鞍山冶鐵坊·巳時
謝明硯攀著發燙的爐壁向上,算籌在袖中排出"均輸術"的立體模型,測算著碳鐵比的異常波動。忽覺手腕一緊,冬兒的銀線如靈蛇纏來,將他整個人拽進陰影——灼熱的鐵水"轟"地潑在方才站立的石壁上,藍紫色毒煙騰起,在石壁上蝕出碗口大的凹坑。"張守恒!"陳三的鐵秤杆橫掃配料台,木架上的鐵礦石簌簌掉落,露出後麵藏著的狼首算籌陣列,每枚籌麵都刻著"耗鐵術"的貪婪公式。
"謝先生果然敏銳。"張守恒站在爐頂,刻刀在陽光下劃出冷冽的弧光,他腳下的配料池泛起漣漪,鐵水竟凝成猙獰的狼首形狀,"可知道這"熔爐秤"的妙處?每爐鐵水過秤時,池底的磁鐵礦能吸走五斤精鐵——足夠鑄三十支毒箭。"他扯開衣領,狼首刺青在鎖骨處蜿蜒,刺青周圍纏繞的算籌鎖鏈紋路,竟與冬兒吊墜背麵的"藍艾聖女"字樣完全吻合。
冶鐵坊主摘下人皮麵具的瞬間,陳三的鐵秤杆"哢嗒"斷裂——那張臉分明是五年前葬身火海的馬匪頭子李黑子,此刻卻完好無損,眉間狼首刺青與張守恒的紋路首尾相接。"邊軍的甲胄,三成都出自我這爐子。"李黑子抬手拋算籌,刻著"盈不足術"的竹籌落入鐵水,化作數百條鐵水蛇,鱗片上反射著"每爐偷鐵五斤"的密文,"你以為那些士兵是病死的?不過是吃了摻鐵屑的軍糧,腸胃早爛成漿糊!"
冬兒突然撲向配料池,銀線纏上李黑子手腕,卻在觸及他紅寶石狼首吊墜時劇烈震顫。"他們用"連環方程術"!"她狼眼瞳孔驟擴,吊墜碎片與李黑子的寶石共鳴,冶鐵坊地麵浮現出遼東礦洞的狼首算陣,陣眼處嵌著數十枚人指骨,"風箱控碳、砝碼偷鐵、磁鐵吸渣,最後用士兵的骸骨血祭算陣...每具骸骨,都能讓算陣威力強三分!"
立夏·鞍山冶鐵坊·午時
謝明硯揮動蟠龍算籌,紅光所過之處,鐵水蛇紛紛爆裂成"公"字鐵錠。陳三握著半截鐵秤杆,杆頭磁鐵吸住池底的磁鐵礦,卻見礦脈中埋著數十具骸骨,每具胸前都插著刻有"衰分術"的算籌。"用秤杆破陣!"謝明硯大吼著將算籌擲向熔爐,竹籌在空中劃出"衡器十三式",每一筆都與冬兒銀線織成的"正負開方術"網格重疊。
冬兒的銀線鑽入砝碼堆,銅鈴震碎鉛塊,露出裡麵刻著"虧耗術"的算籌芯片,芯片紋路竟與邊軍糧冊上的舞弊符號一致。"看清楚了!"她銀線挑起一塊鉛塊,上麵用鮮卑文刻著"每十五斤盜三斤,歲入十萬斤","這些鉛塊熔了能鑄刀,鐵屑賣了能換糧,邊軍的血,都被他們煉成了錢!"李黑子獰笑著扯開冬兒衣領,露出她上臂新浮現的算籌紋路,那紋路竟與邊軍密檔上的調糧印鑒彆無二致。
算學危局:熔爐突然噴出十丈火柱,鐵水彙成巨大的狼首天秤,左邊秤盤堆著邊軍士兵的斷甲殘兵,右邊秤盤躺著昏迷的冬兒。"算狼血脈,天生該做秤砣!"李黑子揮杖指向謝明硯,"你以為公平秤能稱量天下?我這狼首天秤,稱的是人心貪欲——冬兒的血越純,秤盤裡的鐵就越重!"謝明硯這才驚覺,天秤兩側刻著"軍糧兵器"的算籌矩陣,正隨著冬兒的脈搏瘋狂跳動,每跳一次,就有十斤精鐵從熔爐消失。
立夏·鞍山冶鐵坊·未時
官差的銅鑼聲中,謝明硯將蟠龍算籌插入砝碼堆,竹籌與青銅碰撞出龍吟般的清響。奇跡般地,所有刻著狼首的算籌芯片都浮出水麵,芯片上的"貪腐盜"等字與算籌符號一一對應,拚成"藍艾會盜鐵十萬斤"的罪證。冬兒的銀線纏上算籌秤杆,在秤星處織出防磁結界,每個節點都係著刻有"奉公"的鐵鈴,鈴音與遠處邊軍的番號聲共振,竟震碎了配料池底的骸骨算陣。
"張守恒!"陳三突然暴喝,隻見本該被製住的刻刀匠人,此刻正將一枚算籌插入算籌秤的底座,算籌上赫然刻著"算狼主·遼東分舵"。"這秤杆裡的磁鐵礦,早被我換成了引雷石。"張守恒踉蹌著後退,冶鐵坊外突然電閃雷鳴,"小滿之日,遼東都督府的密庫會打開,到時..."他的話被謝明硯的算籌打斷,竹籌擦著他咽喉釘入牆壁,尾端係著邊軍士兵的血書:"願以吾血,換得公心。"
謝明硯撿起張守恒遺落的算籌,發現籌麵"悔"字下刻著極小的密語:"邊軍三十營,九營無完甲"。冬兒捏著吊墜碎片,碎片縫隙裡掉出半粒鐵屑,鐵屑上竟刻著"萬曆五年,鞍山冶鐵坊貪墨鐵斤明細"。陳三踢開密檔箱,裡麵掉出藍艾會與邊軍將領的密信,信尾火漆印上的狼首,正咬著寫有"軍餉"的算籌。冶鐵坊外,受傷的邊軍士兵互相攙扶著走來,他們手中的兵器鏽跡斑斑,卻在算籌秤的光芒中,隱隱映出"公"字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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