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上邪曾經兩次參加爬塔試煉,第三次前來道行又有精進,烈風懸空島對她而言並無難度。穿過裂風懸空島那狂暴混亂的空間漩渦,一股截然不同、卻更加令人心悸的氣息瞬間包裹了全身。
熔心鏡域。
沒有呼嘯的罡風,沒有冰冷的弱水,眼前是一片死寂而詭異的赤紅。
巨大的空間仿佛由無數塊光滑如鏡的赤紅色晶石構成,地麵、牆壁、甚至頭頂那不知多高的穹頂,都倒映著扭曲的人影和光怪陸離的色彩。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灼熱,並非火焰的熾烤,而是仿佛從心底燃起的燥熱,舔舐著神魂。光線在無數鏡麵間反複折射、扭曲,將整個空間切割成無數碎片,方向感在這裡徹底失效。
秦川與雲上邪的身影出現在一塊相對平整的赤紅晶石平台上。平台周圍是無數岔路和扭曲的鏡麵回廊,如同一個巨大迷宮的入口。
秦川的心臟突突直跳!
一股煩躁和悸動從心底升起,仿佛有什麼東西被這詭異的鏡域喚醒。體內的青色龍炎微微躁動,似乎在與這環境共鳴。
雲上邪站在他身側,清麗的麵容在赤紅鏡麵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凝重,眼神深處甚至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影。她沒有立刻前行,反而停下了腳步,伸手輕輕拉住秦川的手腕。
秦川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側頭看去,眼中帶著詢問。
“師兄……”雲上邪少有的凝重起來,“第五重,‘熔心鏡域’,非同小可。”
她深吸一口氣,赤紅的晶壁映照出她略顯蒼白的臉:“它映射的不是外敵,而是……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執念、欲望,甚至……悔恨。這些念頭會被晶壁無限放大、扭曲,形成足以亂真的幻境,焚心煉魂。道心不穩者,靈力失控,自焚而亡者,比比皆是。”
她抬起眼,直視秦川深邃的眼眸,那眼神中帶著前所未有的認真與一絲擔憂:“此地凶險,不在外物,而在己心。幻境之中,一切感知皆如真實,痛苦、絕望、狂喜……皆能致命。三年前,我在此地……也險些沉淪。”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並肩作戰的堅定:“這次我們一起,無論看到什麼,經曆什麼,記住,我在你身邊。道心澄澈,方為破境之本。我們……一起闖過去!”
秦川反手握住她微涼的手,感受著她傳遞過來的力量與信任,心中那股莫名的煩躁似乎被驅散了一些。
他用力點了點頭,眼神堅定:“好。一起。”
——
無需更多言語,兩人相視一眼,彼此眼中的信任與決心,便是最強的護盾。他們牽著手,並肩踏入了那光怪陸離、如同巨大熔爐心臟般的赤紅晶石迷宮。
然而,就在兩人的身影剛剛脫離傳送陣空間漩渦的穩定區域,正式踏入熔心鏡域的瞬間!
秦川眼前的世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麵,轟然破碎、扭曲!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猛地灌入鼻腔!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戰鼓聲、火焰燃燒的爆裂聲、船體碎裂的呻吟聲……如同海嘯般衝擊著他的耳膜!
眼前的赤紅晶壁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血浪!是焚天的烈火!
天空被染成一片暗紅,無數漆黑的、形似烏鴉的怪鳥發出刺耳的尖嘯,遮天蔽月!腳下是劇烈搖晃的巨大戰船甲板,冰冷的江水混合著粘稠的鮮血,漫過腳踝!
赤壁!
他前世隕落之地!
最後一戰的修羅場!
……
“哈哈哈!!敖夜,任你劍術通神,今日也難逃一死!這血煞大陣,便是為你而設!為曹賊這二十萬螻蟻陪葬吧!”癲狂的大笑聲從對麵一艘更加巨大的樓船上傳來。一個身著華麗紫金蟒袍、麵容扭曲的年輕人——明王府少主,正站在船首雙手狂舞,眼中閃爍著殘忍與瘋狂!
“轟隆!轟隆!轟隆!”
十二根粗大無比、刻滿詭異符文的青銅巨柱,如同從地獄中爬出的魔神之指,破開渾濁的江麵,轟然升起!
血色的光柱從柱頂衝天而起,瞬間交織成一張覆蓋整個江麵的巨大血色羅網!一股毀滅性的、帶著無儘怨念的煞氣彌漫開來!
秦川一方龐大的艦隊,在這血煞大陣的絞殺下,如同紙糊的玩具!靠近青銅柱的戰船首當其衝,船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木屑紛飛,瞬間被無形的巨力擠壓、扭曲、崩解!無數將士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化作漫天血霧!
……
“老子不叫敖夜——!”秦川目眥欲裂,“你什麼雞毛口音?!”
前世的記憶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刻骨的痛苦與憤怒,瞬間淹沒了他!他仿佛再次成為了那個孤身立於船首,試圖力挽狂瀾的絕世劍客!
“給我破!”一聲怒吼仿佛穿越時空,從他靈魂深處炸響!他手中仿佛再次握住了那柄陪伴他征戰一生的神劍!劍光暴漲,撕裂血色的天幕!
“八荒蕩魔,鑄為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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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誅惡,十煌龍影!”
“第一式……”
“煌耀血劫斬!”
“第二式……”
“炎煌絕念斬!”
他身化驚鴻,禦劍而起!無視那足以絞碎鋼鐵的血煞之力,劍光如同九天銀河倒卷,裹挾著浩瀚江濤,狠狠斬向最近的一根青銅巨柱!
“鐺——!!!”
震徹天地的巨響!符文崩碎!青銅巨柱被攔腰斬斷!血光一黯!
“第二根!”
“第三根!”
……
劍光縱橫,巨柱崩摧!秦川如同浴血的戰神,在血煞大陣中殺出一條血路!每一劍都傾儘全力,每一劍都帶著焚儘八荒的決絕!
然而,就在他斬斷第七根青銅巨柱,體內法力劇烈消耗,氣勢達到巔峰卻也露出一絲舊力已儘、新力未生的間隙——
“吼——!!!”
九道粗如巨蟒、完全由粘稠血漿和怨魂凝聚而成的恐怖血蟒,毫無征兆地從他腳下的江麵破水而出!帶著刺骨的陰寒和滔天的怨氣,瞬間纏上了他的四肢、腰身、脖頸!
那陰冷汙穢的血煞之力瘋狂侵蝕著他的護體靈光,將他死死拖拽向那深不見底、如同幽冥入口的渾濁江底!
“噗!”一口鮮血噴出!秦川隻覺全身靈力運轉瞬間凝滯,如同陷入萬載玄冰!
更致命的是,那被他斬斷的七根青銅巨柱殘骸,在明王府少主瘋狂的大笑聲中,驟然化作七道凝練到極致、散發著毀滅氣息的血焰飛芒!
如同七顆燃燒著地獄之火的流星,無視洶湧的江水,朝著被血蟒拖入江心、無法閃避的秦川,直射而來!目標直指心脈!
前世那撕心裂肺、焚魂蝕骨的劇痛,仿佛再次從胸口炸開!那七道血焰飛芒穿透江水的景象,那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灼燒感……正是他轉世為人後,胸口那七點北鬥狀灼痕的由來!
這傷痕,不僅在身,更深入魂髓!
絕望!不甘!焚心的劇痛!死亡的冰冷!前世隕落前所有的負麵情緒,被這熔心鏡域無限放大、扭曲,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狠狠紮入秦川的靈魂深處!要將他拖入那永恒的黑暗與悔恨之中!
就在那七道血焰飛芒即將洞穿他心口的刹那!
就在那滔天的血浪、癲狂的大笑、焚魂的劇痛即將徹底吞噬他意識的瞬間!
秦川那被血煞怨氣充斥、幾乎要燃燒起來的眼眸深處,卻猛地掠過一絲極其荒謬、極其古怪的光芒!
他仿佛靈魂出竅般,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看”著這慘烈而熟悉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