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裡浮動著微塵，混合著煎蛋的焦香、靈米粥的溫潤甜香，還有一種……秦川以為此生隻能在記憶裡追尋的、獨屬於風青焉身上的、清冽如初雪融泉般的淡淡氣息。
他赤腳踩在冰涼的地磚上，看著廚房裡那個係著素色圍裙、青綠裙裾隨著動作輕輕搖曳的背影，滾燙的淚痕還掛在臉上，胸腔裡卻像是被塞進了一整個沸騰的太陽，灼熱、鼓脹，帶著一種近乎窒息的狂喜和難以置信的眩暈。
“青……青焉？”秦川的聲音乾澀發顫，像是生鏽的齒輪在艱難轉動。
風青焉聞聲，緩緩轉過身來。
晨曦的光暈恰好籠住她的側臉，肌膚細膩如最上等的羊脂玉，泛著溫潤的光澤。眉如遠山含黛，眼若秋水橫波，挺直的鼻梁下，是微微抿起、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笑意的唇。她看向秦川的眼神，褪去了俯瞰眾生的清冷與驕傲，隻餘下能融化萬載寒冰的溫柔，還有一絲深藏的心疼。
“好些了？”她聲音清越，如同玉石相擊，帶著晨露般的清新，“傻站著做什麼？去洗漱，準備吃早飯。”語氣自然得仿佛從未離開，仿佛這間彌漫著煙火氣的舊屋，依舊是他們的家。
秦川如夢初醒，一個箭步衝上去，不管不顧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力道之大，像是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鼻尖埋在她帶著淡淡草木清香的發間，貪婪地呼吸著這熟悉到靈魂都在顫栗的氣息。
“青焉！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秦川的聲音悶悶的，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劫後餘生的顫抖，“你不是在皇極界……煉化‘波江座空洞元核’？你說至少十年……”
風青焉被他勒得微微蹙眉，卻沒有掙紮，反而伸出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拍撫著他緊繃的後背，動作溫柔而帶著安撫的力量。“經過族內研究，決定把那東西稱作波江座空洞的‘界核’，”她輕聲糾正，語氣帶著一絲可愛的笑意，“煉化它確實不易，需要準備的材料極為珍稀罕見，家族正在全力搜羅籌措，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她頓了頓，抬起頭，清澈的眼眸望進秦川那雙依舊帶著血絲和驚悸的金色龍瞳深處，聲音放得更柔：“至於我為何能回來……因為，我感應到了。”
“感應？”秦川鬆開些許，依舊緊緊握著她的手臂，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
“嗯。”風青焉微微頷首，指尖輕輕拂過他眉宇間殘留的疲憊，“血脈相連，生死相契。你墜入怒江，龍魂瀕臨潰散的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她的話語平靜，眼底卻掠過一絲後怕的餘悸，“皇極界與地球相隔遙遠，卻也分不開你我的羈絆。於是，我強行中斷了初步的閉關穩固，循著那縷微弱的感應，撕裂空間……找到了你。”
她拉著秦川在小小的折疊餐桌旁坐下，桌上已擺好了兩碗晶瑩剔透、散發著氤氳靈氣的靈米粥，兩枚煎得金黃焦脆、邊緣還帶著漂亮蕾絲邊的太陽蛋，還有一小碟翠綠欲滴、靈氣盎然的不知名靈蔬。
“把你從怒江撈起來時，你像塊破布，經脈寸斷，龍元枯竭，幾乎隻剩一口氣吊著。”風青焉拿起筷子，姿態優雅地夾起一枚煎蛋放到秦川碗裡，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讓那些擾人的家夥尋來，索性就把你帶回這裡了。這間屋子……有我們的氣息，也安靜。”
秦川看著碗裡那枚完美的煎蛋，又看看對麵在晨光中仿佛發著光的妻子，心頭百感交集，巨大的幸福感幾乎要將他淹沒。
他拿起筷子，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煎蛋，外酥裡嫩，帶著恰到好處的焦香和一絲絲清甜。熟悉的味道瞬間激活了味蕾，也激活了更多洶湧的記憶和傾訴欲。
“好吃！青焉，你的手藝真好！”秦川狼吞虎咽，一邊含糊不清地開始竹筒倒豆子，“你都不知道我這半年經曆了什麼！先是宰了趙承影！然後又跟‘老鬼’鬥智鬥勇——老鬼就是李梓，嗐，坑得我差點翻船！”
“我還去爬了雲霄塔，雲仙子最後差點一劍把我送走，還好許若趕來救我一命！對了對了，我還創立了龍吟宗！雖然現在剛起步，但弟兄們都挺給力！還有昨天……”
他眉飛色舞，手舞足蹈，將這段時間的跌宕起伏、快意恩仇、艱辛創業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尤其是昨日怒江之畔，三大邪將合體之威下，如何絕境爆發，如何以命換命斬出“炎煌絕念斬”，如何重創強敵後墜入怒江……說得唾沫橫飛，仿佛那驚心動魄、命懸一線的不是他自己。
……
風青焉安靜地聽著，小口小口地喝著粥，偶爾為他夾一筷子蔬菜。她的眼神專注而溫柔，如同最耐心的港灣，容納著秦川所有的激動、得意和後怕。
當聽到他描述“炎煌絕念斬”時那燃燒生命、玉石俱焚的決絕，她握著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緊，眼底深處掠過一絲銳利的心疼，但很快又被更深的驕傲和了然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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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我的老公機遇頗多，也成長了不少嘛！”風青焉放下筷子，拿起紙巾，自然地替秦川擦去嘴角沾上的一點蛋屑，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其實李梓的身份，我一開始就知道……”
秦川動作一滯，驚訝地瞪大眼睛：“你……知道？”
風青焉唇角勾起一抹極淡、卻洞察一切的弧度：“太初元凰的傳承，對‘虛妄’與‘偽裝’有著天然的洞察。李梓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來自‘幽冥’的腐朽氣息，隔著老遠就令人作嘔。在裝修公司那次見麵，我就知道了。”
秦川愣住，隨即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和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你……你早就知道？那你為什麼不提醒我？萬一……”
“萬一你被他害了？”風青焉截斷他的話，清澈的眼眸直視著他，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理性，“老公，修仙之路宛如登天而行。這條路，隻能你自己走。旁人能為你擋一時風雨，卻擋不住一世劫難。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李梓的存在，固然是威脅，卻也是磨礪你心性、淬煉你鋒芒的磨刀石。若連這等貨色都需我時時提點才能應對，你又如何能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遠？如何能……真正站在我身邊？”
她的話語平靜，卻如同重錘敲在秦川心上，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