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穀風如刀刮骨。
裴渺扛著楚天河踩進齊膝深的冰泥混流。寒氣浸透破靴鑽入骨髓,楚的身體越來越沉,呼吸弱得如同碎冰裂響。兩人身後肉壁破洞的暖意被峽穀拋遠,隻剩刺鼻的冰硝與鐵鏽混在風裡——像巨大生鏽的刀鋒磨著凍骨。
冰碴混濁流底藏著暗湧。裴渺每一步都踏得極深,右肩被楚的重量墜得發麻。肋下傷口裡遊移的烏線凍僵了,但小腹深處“胃囊黑洞”正間歇抽動,被強行碾碎的氣根邪能如同鐵砂在腸內滾磨。每次抽搐都抽得他眼前發黑。
更糟的是心口那顆火種。寒能壓製邪氣反而讓心火愈發躁狂!左眼灼痛如針紮,視線邊緣鍍著跳動金邊。冰流衝刷腳踝,體內卻燒著火盆。
窸窣…
極其輕微的刮擦聲貼著冰流對岸的岩壁遊走。裴渺猛頓步!後頸空間感驟緊!
“冰下…”楚的臉搭在他頸側,微弱氣音撞在耳朵上,“鱗…在冰下閃藍…”
裴渺死死盯住左側冰流。水麵渾濁翻著灰色浮沫,七八個碗口大的暗藍光點正無聲貼底遊弋,從對岸潛渡靠近!冰麵被頂起細微波紋!
追索者!凍河裡的幽靈!
風驟停一瞬。遠處崖頂“嗚——”地滾過一聲低沉如號角的長嘯!
幾乎同時——
唰啦!
冰流炸裂!七八條藍鱗刺目的長影破冰撲出!每條丈許長,軀乾如凍僵巨蜈蚣覆蓋厚鱗!頭端裂開三瓣口器,每瓣內嵌數圈螺旋利齒!冰寒腥風劈麵!
太快!裴渺扛著楚猛然後撤!冰泥陷足延緩速度!三條撲空的藍影長尾橫掃,砸在腿側劇痛鑽心!最後四條已至眼前!裂口直噬肩頭的楚!
來不及放下!裴渺眼中炸出凶光!反手抓住楚的腰帶死命一掄!竟將兄弟的身體當作重錘,砸向撲來的噬人凶口!
哢!呲啦!
楚的破衣撕裂!肋下尚未腐爛的皮肉瞬間被兩條藍影口器撕下大塊!冰鱗怪物一撲落空,旋身再噬!但裴渺已借著這一掄的力量猛蹬凍土旋身——
肩扛的楚成了盾,也是刀!
他腰背弓如拉滿硬弓!楚的身體被掄過頭頂劃過整圈!右小腿狠狠踹在另一條噬來的藍影側頸!冰鱗碎裂聲清脆!那怪物慘嘶著摔回冰流!
另外兩條已纏住他右臂!齒刃刮骨!鱗片磨得皮開肉綻!寒氣如活蛇順血脈上竄!裴渺右臂瞬間僵麻!懷中楚的身體被撕裂的劇痛激醒,發出壓抑慘嚎!
“閉嘴!”裴渺暴喝,左拳帶著心火殘燼砸在緊咬臂膀的藍鱗骨節上!
砰!
幾片冰藍碎鱗迸飛!那怪物吃痛鬆口,卻驟然甩尾抽中裴渺小腿!他右腿一軟半跪冰泥中!
最後兩條藍影貼地遊至!裂口噬向他的腳踝!
——砰!砰!砰!
幾聲鈍錘擊肉悶響在極近處爆開!撲噬他腳踝的兩條藍鱗怪腦袋如同爛西瓜同時炸開!藍綠色腥漿混著骨渣濺在凍土上滋滋作響!冰流中潛伏追擊的藍光點群瞬間熄滅大半!
裴渺喘息抬頭!
斜前方陡峭冰坡頂端,一道裹在暗青鱗皮裡的身影立著。那人右手倒提著一柄八棱紫銅錘,錘頭還在滴落藍綠漿汁。左手則挽著一張墨色角弓,弓弦兀自微顫——剛才爆頭的正是他射出的鈍頭重箭!
來人臉覆半張赤銅凶獸麵甲,僅露削薄的唇和線條冷硬的下頜。麵甲瞳孔位置是兩個幽深孔洞,看不見內裡眼神。
無麵客?幫手?
追殺的藍鱗怪群被驚退散入冰流深處。麵甲人無聲踏下冰坡,停在數丈外。銅錘拄地,墨弓垂手。既不靠近,也不開口。
楚在裴渺肩上痛苦抽搐,撕裂的傷口不再流血,隻滲出冰晶般的灰黑粘絲。寒氣已凍結創麵。
“藍鱗怪怕響!”楚牙關打顫擠出聲音,死摳住裴渺後頸:“那號角是餌!引…引出這些東西…”
話未落!
高空再次滾過低沉號嘯!這次更近!震得冰穀回音嗡鳴!
凍流對岸岩壁高處,“嘩啦”剝落大片積雪!四條比之前粗壯數倍、覆蓋銀藍厚甲的凶影轟然墜下冰麵!它們落地點距麵甲人僅十步!但四條巨怪裂齒口器卻齊刷刷轉向裴渺兩人方位!冰寒殺氣鎖死!
更恐怖的是——
銀藍巨怪額頭頂端,各嵌著半張腐壞萎縮的人臉!人臉雙眼位置隻剩下兩個黑窟窿。其中一張臉的五官竟與方才擊殺的小藍鱗怪有七分相似!
人臉巨怪!
麵甲人動了!
他不進反退!身形暴退十數丈,紫銅錘護身前,墨弓垂指地麵。竟將裴渺兩人完全暴露在四條凶獸正前方!
巨怪落地無聲,銀藍厚甲與冰麵摩擦濺起細碎冰花。裂齒口器滴落粘稠涎液。
退路在麵甲人身後,但他讓開了。
楚的身體在裴渺肩上越來越冷。血火灼魂與冰寒蝕骨撕扯著神經。他眼角抽跳,忽然盯著楚肋下灰黑粘絲:“你體內鑽進多少條?”
楚眼神渙散:“十…十二…”